林河如同一只蛰伏的蜘蛛,一动不动地盘踞在自己的蛛网中心。
他的大脑,则化作了一台冰冷的、高速运转的机器,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化的信息,不断地进行分类、归纳、建模。
渐渐地,一张庞大而立体的地牢生态图,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成型。
它不再是一座冰冷的囚笼。
它是一个活物,一个拥有自己心跳、呼吸与脉络的活物。
而林河,已经找到了它最脆弱的几处血管。
第七日的黄昏,当那熟悉的“嘎吱”声在头顶响起时,林可知道,时机到了。
他的第一枚棋子,即将落下。
昏黄的光线劈开黑暗,那只布满老茧的、属于守卫乙的手,再次出现。
破旧的木碗被递了进来,即将被随意地抛下。
就在此时。
“等一下。”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数年未曾开口的声音,突兀地在地牢中响起。
那只端着木碗的手,猛然一僵。
守卫乙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警惕地透过石板的缝隙朝下望去,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蜷缩在角落的黑影。
他在这里当差数年,从未听过这个囚犯开口说过一个字。
“你……”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林河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态,声音平稳地继续传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回去告诉你们的张管事,东三区地牢尽头的那根承重石柱,内部的裂纹已经延伸到了三寸七分。再有三场大雨,或者一次轻微的地动,那里就会彻底坍塌。”
守卫乙的瞳孔,骤然收缩。
东三区地牢?
承重石柱?
那地方偏僻至极,早已废弃多年,除了张管事每月一次例行检查,根本无人会去!
这个被关在最底层的囚犯,是如何知道的?
还说得如此精确,连裂纹的尺寸都分毫不差!
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下方那团一动不动的黑影,只觉得那不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只藏于深渊之中、洞悉一切的鬼魅。
林河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时间,抛出了第二句话。
“还有,让你那嗜赌的婆娘离西城的老鼠会远一点。她昨天输掉的三十七两银子,是你们家给你儿子将来娶媳妇的救命钱。”
轰!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守卫乙的脑海里!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手中的木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馊臭的液体溅了一地。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骇然与恐惧。
这件事,这件事是他家中最大的秘密,除了他和婆娘,绝无第三人知晓!
这个囚犯……
这个魔鬼……
他究竟是谁?
林河不再言语,重新将自己缩回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石板之外,守卫乙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死死地盯着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过了许久,才像是逃命一般,连滚带爬地将石板猛地合上,将那道窥破他所有秘密的目光,彻底隔绝。
黑暗重临。
林河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森然的弧度。
第一枚棋子,已然落盘。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等待这颗小小的石子,在这座名为九幽狱的死水潭中,激起它应有的、无法被忽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