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声音,如同浸透了毒液的蛛丝,穿透石壁的缝隙,精准地缠绕而来。
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恶意,是丛林中猛兽对闯入其领地的新来者发出的第一声咆哮,旨在宣告主权,测试斤两。
牢房之内,林河静坐于冰冷的石床之上,眼帘低垂,仿佛没有听见那句充满了威胁与勒索的言语。
他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宛如一尊被剥夺了灵魂的石雕,唯有那平稳而悠长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那颗大脑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运转。
声音……
来自左侧的隔壁。
声线阴鸷,语调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张扬,这说明对方并非真正的顶层掌权者,而更像是一个依附于某个强力人物、并以此为傲的爪牙。
“把你进来时,张德孝敬你的所有东西,都从门下的小洞里推出来。”
这句话透露出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此人知道张德对自己态度特殊,证明这第二层的囚犯,远比第一层那些行尸走肉要耳聪目明。
第二,他索要的并非食物或金钱,而是“张德孝敬的东西”,这是一种姿态,一种仪式性的剥削,核心在于确立地位。
“再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
这是对尊严的践踏,是精神上的征服。
“否则,今晚,你恐怕就没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也是这条丛林法则中最基础、最核心的准则。
一环扣一环,从试探到勒索,从羞辱到威胁,构成了一套完整而熟练的“新人欢迎仪式”。
林河的大脑中,无数信息碎片飞速碰撞、重组。
他想起了方才被张德引领着走过甬道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些守卫们敬畏中夹杂着困惑的眼神,甬道中不同于第一层的干燥空气,以及……
在他进入这间牢房之前,与隔壁囚室擦肩而过时,两名守卫那一瞬间极度压低了的交谈。
“……疯狗李又在叫了,也不知他巴结的那个‘血牙’,还能保他多久……”
“……听说‘血牙’在三层的那条线快断了,有好戏看了……”
当时,这几句零碎的话语如同一阵风,吹过便散了。
可在此刻,它们却化作了最锋利的拼图,与隔壁传来的声音,与此刻的威胁,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疯狗李。
血牙。
三层的那条线。
一张模糊的、充满了血腥与利益纠葛的权力网络,已然在他脑海中初具雏形。
而现在,这张网中的一条狗,正对着他狂吠。
林河缓缓抬起眼皮,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望向了左侧冰冷的石壁。
他的嘴唇微动,沙哑干涩的声音第一次在这间新的囚室中响起,不大,却清晰得足以穿透石墙。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更没有丝毫的讨饶。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与对方的威胁毫不相干的事实。
“你左脚的脚筋,三年前被人生生挑断,虽然接上了,但每逢阴雨天,便会如万蚁噬骨般疼痛,对么?”
隔壁的牢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原本嚣张而阴冷的气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扼住,戛然而止。
林河没有停顿,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一个冷漠的判官,在宣读着早已注定的命运。
“你每日午时,都会用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打熬你那套《披风刀法》。可惜,因为脚筋的旧伤,你出刀时下盘不稳,力道总会泄去三分。所以,你永远也无法将这套刀法练至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