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这监牢底层的伙食,油水太少,不利于伤口恢复。”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油纸包,轻轻放在了地上。
“这里面是酱牛肉,还有一只烧鸡。拿去给你儿子补补身子。”
老王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那只散发着诱人肉香的油纸包,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不必害怕。”
陆谦的嘴角,勾起一抹看似温和的弧度,“我不是来审问你的。我只是个惜才的人,而能弄到上等金疮药治好你儿子腿的人,无疑是个人才。我想认识一下他。”
他循循善诱,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告诉我,他是谁。我可以保证,不仅你和你儿子能在这里过上最好的日子,等刑期满了,我甚至可以保举你们出狱,给你们一份安稳的差事。你儿子的腿伤,也需要更好的照料,二层的医官,可比这里的狱医强多了。”
威逼之后,是利诱。
胡萝卜加大棒,是所有上位者最纯熟的手段。
老王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酱牛肉,烧鸡,安稳的差事,离开这座地狱……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防之上。
他身后的儿子,也因为听到了这些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希望,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
然而,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另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绝对的恐惧,从他的灵魂深处升腾而起,瞬间浇灭了那摇曳的希望之火。
他想起了神尊。
那个端坐于黑暗之中,未卜先知,言出法随,能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亦能于绝境之中赐予生机的、真正的神。
与得罪神尊的后果相比,陆谦所能给予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陆谦所能施加的惩罚,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老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畏缩,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
“回大人,”他的声音沙哑而又空洞,“那药……是一个叫赵四的犯人给我的。他……他前天晚上突发恶疾,死了,临死前,他可怜我儿,就把身上唯一的这点东西给了我。”
“赵四?”
陆谦的眼睛微微眯起。
“是,”老王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他是个老贼,据说年轻时盗过一个大官的墓,这药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他一直藏着,谁也不知道。”
一个完美的、死无对证的答案。
陆谦静静地看了他许久,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最终,他缓缓站起身,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也随之敛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很好。”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收回地上的油纸包,转身便走,黑色的背影决绝而又孤高,很快便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彻底消失,老王才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通过了考验。
而远处的陆谦,嘴角却重新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属于猎人的弧度。
他当然不信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确认了那只蜘蛛对蛛网的控制力,是何等的深入人心。
它甚至能让一个最卑微的囚犯,在巨大的利益与恐惧面前,选择忠于一个虚无缥缈的、看不见的“神”。
“传令下去,”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副手冷冷地说道,“把那个叫赵四的死囚,从乱葬岗里给我挖出来。”
“我要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