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云州城,这座曾经在北境还算繁华的城池,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没有更夫的梆子声,没有巡夜士卒的甲叶摩擦声,甚至连犬吠和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卷着尘土,在空旷的长街上打着旋,吹过紧闭的门扉和窗棂,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是在为这座即将沦为血肉磨盘的城市提前奏响哀歌。
城门洞开,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判官策马立于城门之外,他身后的百名听雨楼精锐死士悄无声息,冰冷的杀气与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腰间的佩刀与手中的劲弩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这是一支足以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恐怖力量,是听雨楼在整个北境赖以维持其铁腕统治的獠牙。
“大人,情况不对。”
一名副手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安,“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判官没有说话,他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锐利如刀锋,正一寸寸地审视着眼前的城池。
悬挂在城楼上的那些尸体早已被放下,但空气中那股浓郁不散的血腥味,却像是无形的警告,昭示着此地的凶险。
他当然知道不对劲。
林河,那个从九幽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既然敢用如此张狂的方式向他宣战,就绝不可能毫无准备。
这座城,此刻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可他必须进来。
听雨楼的尊严,不容许一个疯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践踏。
判官之名,更不能因为畏惧而蒙羞。
他要用最雷霆的手段,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连同他那些所谓的信徒,一同碾成齑粉。
“传令下去。”
判官的声音冰冷而平稳,不带丝毫情绪,“入城,三人一组,斥候先行,以飞鸣箭为号。清除所有视野内的威胁,控制四方主街,目标直指城主府。我倒要看看,一个神棍,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
命令被迅速执行。
百名黑衣死士如同一滴墨水融入了深海,悄无声息地潜入云州城中,他们的动作迅捷而专业,彼此间的配合天衣无缝,转瞬间便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街巷阴影里。
判官缓缓策马,跟在队伍后方,踏入了城门。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斥候们的身影在屋顶与墙角间飞速闪掠,没有遇到任何伏击。
一支支小队按照预定计划,开始朝着城中心的方向渗透。
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却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街道两旁的民居,门窗紧闭,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灯火。
但所有听雨楼的死士都感觉到了,在那一扇扇门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伺着他们。
那不是普通百姓见到凶人时的恐惧眼神,而是一种……
一种混杂着狂热、期待与漠然的目光,仿佛在欣赏一群主动走入屠宰场的牲畜。
一名斥候轻巧地落在一处酒楼的屋顶,他单膝跪地,警惕地扫视着下方的主街。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在游荡。
他比划了一个安全的手势,正准备起身前往下一个侦察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对面一间民房的窗户,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缝隙里,是一张苍老的面孔。
那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
斥候的心猛地一紧,右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
然而,那老妪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浑浊的眼球里倒映着他警惕的身影。
紧接着,她那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斥候看不懂唇语,但他从那老妪的眼神中,读懂了那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恶鬼。
下一刻,老妪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而满足的微笑,她猛地将手中的一盏油灯砸向地面!
哗啦!
火光骤然亮起,瞬间吞噬了干燥的木质窗棂,火舌如毒蛇般窜上屋檐。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