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的声音平淡地回荡在死寂的洞窟之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刻在三百名神匠狂热而敬畏的灵魂深处。
地火为薪。
这是何等狂妄,又是何等……
符合神明身份的宣言!
凡人以木为柴,以炭为薪,所求不过是人间烟火。
而他们的神尊,竟要引动大地深处那传说中足以焚灭万物的毁灭之火,用它来熔炼天外坠落的星辰。
这已不是铸造,这是创世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老铁匠王五匍匐在地,衰老的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林河的脸,生怕自己凡俗的目光会亵渎那份神圣。
“神尊……”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地火……地火藏于九幽黄泉,凡人触之即化为飞灰。我等……我等肉体凡胎,如何能够驾驭?”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那份对神尊的狂热信仰,与那份源于生命本能的、对未知地火的恐惧,在他们心中激烈地交战着。
林河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缓缓转身,走向那三座仍在咆哮的巨大熔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王五的疑问。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其中一座熔炉那厚重的、由岩石与黑铁铸成的外壁上。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却让所有人的心脏都随之漏跳了一拍。
“你们以为,这工坊为何要建在这地底千尺之下的深处?”
林河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洞悉古今的淡漠,“难道仅仅是为了隐秘?”
众人皆是一愣,茫然地抬起头。
“此地,名为‘云州’。百年前,却是另一番称谓‘炎狱走廊’。”
“大地之下,潜藏着一条沉睡的火脉。它如同一头蛰伏的巨龙,数百年才会翻动一次身躯,每一次,都会引得地动山摇,火山喷发。”
林河的话语,为他们揭开了一段早已被岁月尘封的、属于这片土地的远古秘辛。
“前朝的铸兵大师,并非庸人。他们耗费数十年光阴,勘探地脉,最终找到了这条火龙最微弱的一处吐息之隙,并以此为基,修建了这座军械工坊。他们试图借助这微弱的地火之息,来锻造更精良的兵器,只可惜,他们终究是凡人。”
林河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弄。
“他们只敢在龙口窃取一丝余温,却不敢真正深入龙喉,唤醒那足以焚天的力量。他们敬畏它,恐惧它,最终也只能止步于此,任由这神力在脚下白白沉睡。”
他转过身,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所有神匠,目光中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神性。
“而本座,将赐予你们……驾驭巨龙的权力。”
他不再废话,径直走到熔炉后方一处毫不起眼的石壁前。
那里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就是这里。”
林河伸出手指,在石壁上画下了一个精准的圆圈。
“凿穿它。”
命令简洁,却不容置疑。
恐惧依旧盘踞在神匠们的心头,但在林河那绝对的自信面前,一切的犹豫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五第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抄起一柄最沉重的铁镐,通红着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林河画出的那个圆圈,狠狠砸了下去!
“为了神国!”
“铛!”
铁镐与岩壁的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巨响与一溜耀眼的火星。
那暗红色的岩石,竟比寻常的花岗岩坚硬十倍不止!
“为了神国!”
更多的神匠一拥而上,他们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轮换着手中的铁镐与钢钎,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疯狂地冲击着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屏障。
“铛!铛!铛!铛!”
震耳欲聋的敲击声,汇成了一曲狂野的战歌。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虎口被震裂也浑然不觉,支撑着他们的,是那份足以摧毁一切的狂热信仰。
林河静静地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他没有去看那面正在被暴力开凿的石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颗静静躺在石砧上的“神骨之心”。
他在等待。
等待龙吟响彻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十根钢钎因为不堪重负而崩断时,一声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咔嚓”声,自岩壁内部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灼热感,开始从那道刚刚被凿开的细微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整个洞窟的温度,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骤然拔高了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