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吱呀推开,昏暗的灯火下,何郎中神情沉郁,额上隐隐有薄汗。
“如何?”提司急声问,声音发抖。
方才他已经想了无数遍最坏的结果。
果然……
何郎中缓缓摇头:“此人气息愈发羸弱,时疫入体,已药石无灵。”
提司心口一震,面色煞白。
在这京畿大牢中,所见最多的就是生死。
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六神无主。
不多时,京兆府的人匆匆赶来。
来的是京兆府长史,他还带来了一位府医。
那府医年纪较长,双鬓斑白,只看了孟良平一眼,便猛地掩住口鼻。
提司见状,心凉了一半。
府医诊脉半晌,沉重地抬头:“确是时疫。”
此言一出,牢中人人色变。
提司喉结滚动:“可……可还有办法?”
府医摇了摇头,眉宇间尽是凝重之色:“这次爆发时疫,尚未有人死亡……可看此人情形怕是撑不住了,一旦在死者身上爆发,后果难以想象!若不速速处理,只怕殃及整座大牢。”
狱卒们人心惶惶,人人蒙了面巾,生怕自己被沾染。
京兆府长史眯着眼问提司:“此人单独关在牢中,为何会染上时疫?”
提司支支吾吾的,把他最近几日将孟良平放出牢房之事说了。
长史摇头叹道:“提司大人,你糊涂啊!”
提司已然慌乱不堪。
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命人请来的何郎中,已不在此处。
他趁着众人慌乱间收拾好药箱,轻轻退出牢门,披上斗笠,消失在雨幕中。
雨还在下,但势头已经转小。
雨水顺着青石板流淌,渗入砖缝之中。
何郎中的脚步极其稳健,没有不见慌乱。
他穿过长街,七拐八绕,沿着偏僻小巷疾行。
雨点打在药箱上,噼啪作响。
他很快来到一处僻静院落。
院中昏暗,只有墙角挂着一盏半灭的灯笼。
风一吹,火光忽明忽暗。
他推门而入。
屋内未燃灯,空气潮湿,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几个身影被捆在角落,口中塞着布条,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其中一人睁大眼睛,看着那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是真正的何郎中。
身后几人,都是他的一家人。
而另一个“何郎中”脱下斗笠。
抹去脸上的伪装,赫然露出了聂军医的脸。
“多亏提司大人信任你,否则我也无法得手。”他的声音与何郎中一模一样。
京畿大佬的守备,在端王的运作下,变得松懈。
他与孟良平联系上后,便开始布局一切。
先是用秘药伪造时疫,让京城人心惶惶。
接着利用京中夏日多雷雨的特性,选择在雷雨夜动手。
孟良平晕倒。
牢中提司定然昏乱,会派人来请离大牢最近的何郎中。
而他早已在此守株待兔。
雨夜本就昏暗,他用药将声音伪装的与何郎中一模一样,容貌上稍稍更易几分,就能以假乱真。
他先入大牢,给孟良平喂下药,再施针助他闭气。
即便京兆府再派医者来查验,也看不出破绽。
只能以时疫告结。
聂军医笑着看向何郎中:“救下孟将军,我会在阎王爷那为你记上一功。”
他缓缓抽出袖中短刀,刀身在幽暗里泛冷光。
一步步逼近。
何郎中挣扎着,想要挡在一家老小身前。
聂军医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如此护着他们,想必去了地府也是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病态的狂喜:“放心,我也是医者,不会让你们死得太痛苦。”
短刃举起,带着寒意直落。
突然,破风声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