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睫,恭敬地后退半步,福身道:“老爷。”
见男人有伸手扶她的意思,不等那手触碰到她肩,她不动声色地再次向后退,
碰了个空,秦越手一滞,半空中捏成拳,堪堪收了回去。
“去哪。”他问。
阿沐低眉顺眼地轻声回话:“在绣坊约见了桃娘。”
小雪未停,偶有几片被风裹来,丢在了他们脚边。
雪化成水,湿了青砖,
默了许久,那人说:“好,早些回来。”
得了准许,阿沐大步离开,屏着的那口气一直到马车里才吐了出来,呼吸颤抖着,闭眼靠在了车壁上。
自落胎那日,他们就没再有过亲密了。
那人是想的,
可她抗拒。
绣坊二楼早早地生好了炭火,一进屋子,毛领上的雪片很快就融化了,点在脸颊上,星星点点的冰凉。
她脱了披风靠窗坐,
桃娘不动声色地招呼着客人,将人往楼下引,待到二楼空了,这才将信从匣子里取出,交到了阿沐手上。
她仿佛能闻见来自北方的青草味。
打开书信,项起的字迹跃然纸上,
比起第一封狗爬样的字,手中的这封有了质的飞跃,甚至可以说是可圈可点了。
大气的行书行云流水,一撇一捺都带着性格。
只是写细枝末节的分享,阿沐足足看了十遍。看完,提笔回信,交到了桃娘手中。
她和项起是在五个月前恢复通信的,
那时的她和丢了魂无异,天天靠着床头流眼泪。桃娘看不下去了,把项起寄来的书信一股脑地堆到了她面前。
比神丹妙药还有用。
收好了书信,她再次坐上了马车,往皇宫驶去。
延寿宫沦为了冷宫,层层侍卫把守着,除了每日的膳食,什么都送不进去。
白茫茫的雪落下,压得寂寥无声。
她推开高大的殿门,看到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曹芳躺在大殿中央,高举着双手,专注地把玩长长的指甲,开门声让她转过头,见到她立刻绽开了一个笑容。
“阿沐,过来过来...”曹芳招手,抱起了身边的襁褓。
阿沐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个小人,
不禁蹙起眉头,
亲生骨肉就这样放在冰凉的砖上...看来曹芳的疯病又重了...
曹芳是被秦越逼疯的。
宫变那天她被曹芳设计,差点被当成宗室之女格杀在当场。之后曹芳与秦越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这个外人并不知情,只知道秦越提刀砍翻了整个延寿宫,封锁了宫殿,再没踏进过这里一步。
曹芳有孕是真,在一个电闪雷鸣之夜独自产女,之后,就疯了。
小皇帝不是秦越的,这个女儿,也不是秦越的。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床笫之事。
“永儿,叫阿娘,叫阿娘...”曹芳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满目柔情地摇晃着,温柔地笑道:“永儿,爹爹呢,爹爹哪去啦...爹爹怎么不来看我们呢...”
她抬起头,“阿沐,你说秦越什么时候来看我和孩子啊...”
阿沐抱过孩子,把狐裘披风裹在了襁褓之外,把母女二人领到了美人榻上,
“他最近忙于朝政,过几天吧...”
曹坊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他忙,我知道的...我不打扰他...”
“你也不打扰他,好不好...”
阿沐哄孩子的动作顿了顿,垂着眼睛开口:“都和你说了,我不和你抢,他是你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