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不叫我‘先生’了?”
苏日勒一手轻握缰绳,一手紧托细腰,嗓音沙哑醇厚,却答非所问。
“你没可能了。报不了到,按规矩,你得遣返。”
白之桃身体一僵,脸色从发烧的潮|红转为苍白。
遣返?
那就是返回原籍的意思。
回上海吗?
可她已经没有钱买车票了,更没有家。
从上海至内蒙,乘火车至少需要三天三夜,白之桃甚至没去想一路上要怎么办,而是一心在想,爷爷他们是否还活着?
自打全家人把她推上生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白之桃失神的喃喃,“万一还有办法呢,让我下去……”
“没用的,兵团不是牧民家,他们不接收你,你今晚只能夜宿草原。”
眼看着白之桃两眼发红,苏日勒伸出手,极其小心的揩去她眼角半干的泪痕,明明是温柔的动作,嘴上却不饶人。
“再吵,就把你丢下马喂狼。”
白之桃偏头躲开他的触摸,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用力忍住喉中难以抑制的咳嗽。
苏日勒压抑的叹了口气。
她这种状态,别说一夜了,只怕一个小时都熬不过去,随时都有可能在草原夜风里晕倒。
草原不比江南,三月仍是寒冬。
“我带你去牧民家暂住。”
没有片刻犹豫,苏日勒稳稳抱住怀中几乎没有重量的小人,猛甩马鞭奔入黑暗。
牧民的蒙古包距离兵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快马加鞭大概半小时即可抵达。
但没人愿意在夜里跑这么快,草原风大,夜晚气温骤降更容易飘雪,跑太快,人和马都会吃不消。
可苏日勒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南方姑娘发了烧,一直在咳嗽,人已经再次陷入昏迷。
他必须尽快将人安顿好。
夜风冰冷刺骨在脸上刮过,苏日勒始终不曾减速。
前方不远处,浓黑夜幕下出现几点微弱的橘黄色光晕,那是散落在丘陵背风处、彼此相隔不远的几个蒙古包。
苏日勒的马蹄声惊动了羊圈旁围着火堆守夜的牧民小伙,他们抬起头,眼尖的认出苏日勒。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战斗英雄苏日勒嘛!怎么,兵团今晚不用首页巡逻啦?”
调侃声响起,夹杂着几声善意的哄笑,一个人借着火光看到苏日勒胸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片绯红侧脸的“包袱”,顿时瞪大眼睛,语气变得促狭起来。
“啧啧!快看苏日勒这忙里忙慌的,是打哪儿捡来的姑娘,还抱得这么紧?莫不是腾格里(蒙语:上天、天神)开眼,让咱们草原最烈的公狼苏日勒,终于找到他心尖儿上的琪琪格(蒙语:花儿、心爱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