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小翠采了满满一兜,回到那个角落。
她找不到容器,便让小翠清理出一块平整的石头,将草药放上去,用另一块小些的石头,一下,一下,用力地砸。墨绿色的汁液混着草叶的碎屑,被她一点点挤出来。
她自己先尝了一口,确定没有毒,才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孩子的嘴,将那苦涩的汁液,一滴一滴地喂进去。
又用捣烂的药渣,敷在他发烫的额头和长满红疹的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虚脱。
“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妇人紧张地守在一旁,死死攥着那两个黑馍。
时间一点点过去,孩子的体温却没有丝毫下降,反而愈发滚烫,甚至开始了小幅度的抽搐。
“没用的……我就说没用!”
“神神叨叨的,怕不是个疯子!”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那妇人的脸色更加沉了。
她死死盯着苏瓷,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小翠握紧了那块杀过人的碎瓦片,将虚弱的苏瓷护在身后。
苏瓷没有理会任何人。
她只是守在孩子身边,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喂水,更换额上的药渣。
夜最深的时候,孩子的呼吸一度微弱到几不可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咳……咳咳!”
一声微弱的咳嗽苏瓷身旁响起。
那孩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体温奇迹般地降了下来。
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那妇人喜极而泣,对着苏瓷,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活菩萨!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她爬过来,将那两个视若珍宝的黑馍,还有一小袋珍贵的粗盐,颤抖着塞进苏瓷怀里。
“菩萨,您收下!这是我……我全部的家当了!”
苏瓷没有推辞。
“活菩萨”的名声,像风一样,在流民营里悄悄传开了。
当天下午,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抱着病儿的父母找来。
他们带来了自己仅有的“诊金”——一个发霉的窝头,几颗干瘪的野菜,甚至只是一捧还算干净的河水。
苏瓷来者不拒。
她用最简单的草药,一次次地将那些在鬼门关挣扎的人,拉回来一点点。
她换来的食物越来越多。
小翠用这些食物,跟流民营里一个有点势力的汉子,换来了一个破烂却能遮风挡雨的窝棚。
她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日子仿佛就这么稳定了下来。
苏瓷每日为人看诊,小翠则负责处理换来的食物,和保护她们的安全。
她不再叫她“少夫人”,而是跟着旁人一样,叫她“菩萨”。
这天傍晚,苏瓷刚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累得靠在窝棚的柱子上喘气。
小翠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
“菩萨,喝点东西吧。”
苏瓷接过碗,正要喝。
窝棚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流民营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那些巡逻的士兵。
小翠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挡在了苏瓷身前。
为首的一名队率,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目光最后落在了苏瓷这个小小的窝棚前。
这里,是整个流民营里,唯一还算干净的地方。
队率的眉头皱了皱,大步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停在了窝棚前,居高临下地的问话:“这里管事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