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个卖竹编的小摊。
摊位不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篮、竹筐、竹筛。
摊子后,坐着两个荆钗布裙的妇人。
年长些的那个,哪怕穿着粗布衣,也掩不住骨子里的雍容。她低着头,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却在灵巧地编着一个竹筛,指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
年轻些的那个,正叉着腰,跟一个买菜的大婶讨价还价。
“哎呀大姐,真不能再少了!这篮子,篾条都是我姐亲手刮的,光滑不伤手,您看这底,多结实!就八文钱,您拿走,我今儿还没开张呢!”
“七文!”
“七文半!不能再少了!得给我姐留口茶水钱吧!”
最后,大婶丢下七枚铜钱,抢过篮子走了。
年轻妇人撇撇嘴,捡起铜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年长妇人脚边的一个布袋里。年长妇人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个水囊。
年轻妇人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递还给她。
曾经在深宫里,为了皇帝的半个眼神都能斗得你死我活的皇后与贵妃,此刻,却在这市井的尘埃里,分着一个水囊,守着一个摊子,过着最卑微的日子。
萧执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呵。”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感慨。
“我从来没打算,赶尽杀绝。”
“以前觉得,她们在宫里斗得像乌眼鸡一样。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般……和平共处的景象。”
他侧过头,去看萧远。
只一眼,萧执就怔住了。
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
萧远,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已是泪流满面。
那不是抽泣,也不是嚎啕。
是无声的,汹涌的,决堤般的泪水。
他想上前,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他想开口,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他的女人。
他以为她们早已化作了冰冷的尘土,却没想到,她们还活着。
活得这样……辛苦。
又活得这样……真实。
萧执的心,也被这无声的泪水,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默默地别过脸,不再去看萧远。
他垂下头,声音比刚才,又低沉了数分。
“皇叔。”
“你现在,是不是也感觉……没了枕边人,就像……没有了心一样。”
“我,也一样。”
萧执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了萧远的心上。
“我想救回我的枕边人。”
“我不让你见你的皇后和贵妃,不是为了折磨你。”
萧执抬起头。
“是因为,你的皇后,姓赵。”
“她是赵文谦的亲侄女!”
“你一旦被发现还活着,赵文谦那个老贼,立刻就会把你当成一面旗帜!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傀儡!”
“到时候,这个大宸,这个已经被赵文谦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
萧执转回头,眼神前所未有的真诚。
“我保证。赵文谦一死,我立刻让您一家团聚,安享天伦。绝不食言。”
萧远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他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执。
良久,他忽然伸出粗壮的手臂,重重地搭在了萧执的肩膀上。
“臭小子……”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决断,
“别他娘的废话了。”
“回村里去!老子告诉你,朝堂上哪几个老东西的命根子攥在我手里!赵文谦想翻天?我倒要看看,是我这个死人的朋友多,还是他养的狗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