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长安铺约赴春期(第1/2页)
三日后的清晨,天刚破晓,东边天际染着一抹淡淡的橘红,晨露沾在槐树叶上,晶莹剔透,风一吹便簌簌滚落,打湿了院角的青石板。林晚正蹲在老槐树下翻晒梨片,竹匾里的梨肉被她切成薄如蝉翼的均匀薄片,在晨雾中泛着莹白的光,她特意在竹匾边缘垫了层干净的麻布,防止梨片粘在竹条上。为了让梨片晒得更均匀,她还每隔片刻就用竹筷轻轻翻动,指尖沾着的梨汁黏糊糊的,带着清甜的果香。“这梨片得晒足三个时辰,正午的日头最烈,晒出来才够干爽,熬膏的时候也更容易出味。”她一边念叨,一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这时,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轻快的节奏。林晚抬头望去,就见沈砚牵着两匹枣红色的骏马站在院门口,马鬃梳理得油光水滑,马鞍旁挂着个鼓鼓的靛蓝色布包,边角绣着精致的松针暗纹——那是太医院医官的专属布料。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见林晚看来,高声喊道:“林晚姑娘,久等了!咱们今日去长安!食盒里是刚买的肉夹馍,还热乎着呢,路上垫垫肚子!”声音洪亮得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几片雪白的槐花落在马鬃上,添了几分灵动。
林晚拍掉手上的糖粉,拎起案上装着果酱样品的青瓷罐就往外跑,罐口用干净的麻布封着,还系了根红绳,显得格外精致。“来了来了!”她刚要伸手抓马鞍,就被沈砚伸手拦住。他上前一步,身形微微前倾,温热的掌心轻轻扶着她的腰,力道恰到好处,既稳当又不逾矩,掌心的暖意透过浅绿襦裙传来,让林晚脸颊微微发烫。“长安不比村落,规矩繁多,女子骑马需束紧裙摆,免得裙摆勾住马镫出事,且咱们走侧门进城,正门往来都是官员仪仗,人多眼杂,免得引人注目。”沈砚语气认真,从布包里取出条杏色腰封,腰封上绣着细碎的梨花图案,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绣制的。他绕到林晚身后,细心帮她系好,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两人都身形微顿,耳尖同时泛起淡淡的红晕。“这样就稳妥了,”沈砚后退半步,递过食盒,“快吃点东西,骑马到长安要一个时辰,空腹骑马容易头晕。”林晚接过食盒,打开就闻到浓郁的肉香,刚出炉的白面馍夹着卤得入味的酱肉,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咬一口外酥里嫩,肉香混着馍的麦香在舌尖炸开,好吃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这肉夹馍比现代的腊汁肉夹馍还香!肉质更紧实,没有添加剂,纯纯的肉香!”她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嘴角沾了点肉汁也浑然不觉。沈砚见状,从袖中掏出块干净的麻帕,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着笑意:“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小心烫着。你嘴角沾了肉汁,像只偷吃肉的小花猫。”
两人翻身上马,沈砚特意放慢速度,与林晚并行。一路策马向西,晨雾渐渐散去,朝阳从东边天际跃出,金色的光芒洒在官道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远处长安城墙的轮廓在朝阳中愈发清晰,青灰色的城墙高达数丈,墙面由巨大的青砖砌成,砖缝里长着些许青苔,透着岁月的厚重。城门口早已人声鼎沸,往来商旅络绎不绝,驼队的铃铛声“叮铃叮铃”清脆悦耳,与货郎的叫卖声、骡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鲜活的盛唐市井图。林晚趴在马背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微张开,满脸惊叹:“我的天!这就是朱雀大街?宽得能并排走十匹马吧!比现代最宽的步行街还要宽十倍!”街旁酒旗招展,“醉仙楼”“杏花村”等招牌随风飘动,食肆里飘出胡饼、酪樱桃、羊肉汤的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开。西域商人戴着尖顶帽,穿着色彩鲜艳的胡服,正与本地货郎讨价还价,他们的骆驼背上堆着鼓鼓的货囊,里面装着西域的葡萄、波斯的琉璃、天竺的香料。路边还有卖糖画的小贩,手里的糖勺上下翻飞,很快就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引得孩童们围在一旁欢呼。林晚看得眼花缭乱,手指着路边的糖画摊:“沈兄你看!糖画!跟我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没想到唐代就有了!”沈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笑着点头:“这糖画师傅是西市最有名的,他的手艺传了三代,画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不少达官贵人都特意来买他的糖画。等忙完正事,我买一个给你尝尝。”
西市比想象中更热闹,铺面鳞次栉比,木质招牌上的字迹遒劲有力,“胡商珠宝”“陇右药材”“江南丝绸”“波斯琉璃”等招牌看得人目不暇接。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卖胭脂水粉的、卖金银首饰的、卖农具器皿的,应有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周先生说的铺面就在西市东侧的黄金地段,左边是家生意兴隆的药铺,右边是卖药膳汤的食肆,正好处在两股人流的交汇处,客流量极大。铺面的木质招牌上还留着前店主的“笔墨斋”字样,字迹已有些褪色,但木质依旧完好。隔壁药膳汤铺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店主王婆探出头来,她穿着一身藏青色布裙,腰间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看到沈砚立刻高声喊道:“沈医官可算来了!这位就是你前些日子跟我说的林姑娘吧?果然是年轻貌美,后生可畏啊!”原来沈砚早料到开店需要邻里帮衬,提前托太医院的同僚给王婆带了些稀缺的药材——王婆的老伴常年咳嗽,那些药材正是对症的。王婆热情地拉着林晚的手,往她手里塞了块刚烤好的山药糕:“姑娘快尝尝,这是老婆子自己做的,加了些茯苓粉,健脾养胃。咱们做邻居,以后互相照应,我的汤铺客人多,我多帮你吆喝几句,保准你的生意差不了!”林晚接过山药糕,咬了一口,甜香软糯,带着淡淡的茯苓香,连忙道谢:“多谢王婆!您太客气了,以后我们的梨膏也给您留些,润肺止咳,对大伯的咳嗽有好处。”两人相谈甚欢,王婆还主动说起附近的情况,哪家的食材新鲜、哪家的瓷瓶便宜、哪家的雇工可靠,说得详细又周全。
两人刚走进铺面,就见周先生已在里面等候,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儒衫,案上摊着契约、笔墨和一方砚台,旁边还放着壶刚沏好的热茶,茶香袅袅。铺面分前后两间,前屋宽敞明亮,有两扇大窗户,采光极好,足够摆放柜台和货架;后屋虽小些,但通风干燥,墙角还有个小灶台,正好能当熬制膏方的作坊和库房,格局十分合适。“二位来了,快请坐,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周先生给两人倒上茶,指着契约上的条款解释道,“月租一贯钱,押三付一,租期三年,若想续租,提前三个月跟坊正报备即可。我已仔细核对过,条款都很公道,没有隐藏的陷阱。坊正那边也已经备案,签字画押后就能生效。”林晚凑过去看,竹简上的隶书虽有些字认不太全,但周先生在旁边用通俗的楷书做了注解,租金、租期、权责等关键信息都标注得明明白白,一目了然。沈砚从布包里掏出四锭沉甸甸的银锭放在案上,银锭上刻着官府的印记,成色十足。他刚拿起笔,就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夹杂着路人的议论声。“这货郎怕是中了暑,脸都白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是啊,今日日头这么毒,他又抱着这么重的箱子,肯定是热坏了!”“快去找医官啊!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林晚和沈砚对视一眼,立刻快步走出铺面。
只见一个货郎抱着个沉重的木箱蹲在门口,身子慢慢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泛青,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呼吸急促而微弱。旁边几个路人围着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贸然上前,毕竟在古代,陌生人突然晕倒,谁也不敢随便施救。林晚立刻挤开人群上前,蹲下身摸了摸货郎的额头,滚烫得惊人,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见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立刻有了判断:“是热射病,也就是你们说的中暑,而且是最严重的那种,再耽搁半个时辰就危险了!”她高声对沈砚喊道:“沈兄,快搬张凳子过来!再打盆凉水!”沈砚早已冲进隔壁的药铺,借来一张凳子和一盆凉水,动作麻利地将货郎扶到凳子上,让他靠坐着。林晚从陶罐里舀出两大勺果酱,用沈砚递来的凉水冲调均匀,果酱很快溶解在水中,变成了一杯淡红色的甜水。她撬开货郎的嘴,小心翼翼地将甜水喂进去,一边喂一边解释:“果酱里的糖分能快速补充能量,缓解脱水,先稳住他的情况!”沈砚则解下腰间的水囊,倒出凉水浸湿麻帕,仔细地给货郎擦脸、擦脖子、擦腋下,这些都是散热最快的部位。周围的路人看得好奇,纷纷议论:“这姑娘用的什么法子?从来没见过中暑喂甜水的。”“沈医官都听她的,肯定有道理,沈医官可是太医院的医官,医术高明得很!”片刻后,货郎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眼睛缓缓睁开,脸色也渐渐有了些血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被林晚按住:“别乱动,再休息一会儿,你身子还虚着。”货郎感激地看着两人,声音沙哑:“多谢二位恩人!若不是你们,我这条命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