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重点是处理战乱后的琐事:登记人口损失,组织人手清理主要街道的障碍物和尸体,调解民间因战乱产生的财产纠纷,甚至开始着手整理户籍、田册等档案,为未来的征税和管理做准备。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行政工作,如同润滑剂,一点点地让这座停滞的城市机器,重新发出了微弱但确存在的运转声。
李弼的安民榜定下了基调,王羽控制了秩序,张韬稳住了经济命脉,赵明恢复了行政雏形。
这几人,为了在新朝站稳脚跟,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将他们多年为官积累的经验、人脉和手段,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
他们的动机或许并不纯粹,是为了个人的权位和利益。
但客观上,他们这套组合拳,确实在楚军军事控制之外,构建起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民事管控体系。
常安城,这座刚刚经历了王朝覆灭、兵燹之灾的巨城,就在这种微妙而复杂的局面下,逐渐从极度的恐慌中平静下来。
街道上的人流慢慢增多,市集的叫卖声重新响起,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劫后余生的惶恐,但生存的韧性与对秩序的渴望,已经开始压倒无序的恐惧。
楚宁的铁腕与这些“识时务者”的效劳,共同完成了对常安城的初步消化。
然而,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旧日的忠愤、新朝的猜忌、以及无数未知的变数,依然在暗流涌动。
常安城的日头渐渐升高,将连日阴霾与血腥气稍稍驱散了几分。
在李弼、王羽等人不遗余力的奔走弹压下,这座饱经创伤的帝都总算勉强恢复了表面的秩序。
街巷间虽不复往日繁华,但已有了零星行人,商铺也试探性地开了门,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叫卖。
那份由李弼亲手拟定的安民告示,如同给惊魂未定的人们喂下了一颗并非完全放心、但至少能暂缓恐慌的定心丸。
李弼几乎是一夜未眠,背上的箭伤灼痛难忍,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异常的亢奋状态。
他强撑着病体,督促吏员张贴告示,又马不停蹄地穿梭于各衙门与市井之间,协调王羽、张韬等人稳定局面。
每一次疼痛的袭来,都被他转化为在新主子面前表现的功绩。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一切,乃至未来的荣华富贵,都系于丹陛之上那位玄甲帝王的一念之间。
眼见城内大势初定,李弼不敢有丝毫耽搁,草草整理了衣冠。
尽管官服下摆还沾着些许泥泞和血点,也顾不上背伤使得他姿势有些别扭,便匆匆赶往皇宫。
一路行来,所见皆是执戈肃立的楚军士兵,他们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位前朝重臣、如今的“功臣”,并无多少敬意,只有例行公事的审视。
李弼心中微凛,更加收敛气息,步履虽因伤而缓,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恭敬。
通传之后,他被引至宣政殿侧的一处偏殿。
此处并非正式朝会之所,陈设相对简单,却更显出一种随意的威压。
楚宁已换下征尘未洗的战甲,穿着一袭玄色常服,正负手立于窗前,眺望着殿外被战火损毁后又经粗略整理的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