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显露玄机(第1/2页)
方平身子一颤,缓了缓,转身笑对方圆,抿嘴说:“大哥,玉罗刹是我‘小九妹’,不是我。”方平这话说得很有趣,因为方圆曾对方平讲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梁祝在十八里相送时,祝英台暗许终身却又羞于明言,称把家里的“小九妹”许配给梁山伯,其实“小九妹”就是她自己。
“楚姑娘,真的是你!”方圆喜出望外,又显得很不自然。
“大哥,你知道就是了,干么说出来呀!怪难为情的!”方平娇羞地说,神态变得很女人,声音也变得莺声燕语。
方圆尴尬一笑,说:“若不早说,怕像梁祝‘楼台会’,一别成千古恨。你以女儿身出现我只见过三次,第一次在霸王庙,第二次在普安寺,第三次是在‘问天埠’。我想看到真正的你!”
方平回眸顾盼,移步坐下,低头弄衣,娇嗔带羞地说:“不理你了,编出什么梁祝楼台会、雄兔雌兔扯胡子来作弄我!”
方圆看着方平傻笑,喜不自胜。
玉烛亭亭,烛花绽放,如燃烧的青春;烛光摇曳,就像多情女子回眸顾盼的眼神,风情万种。
方平抬起头,摸着小胡子笑嘻嘻地说:“喂!我装得不像吗?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方圆说:“平弟弟上了英雄榜,且有兰兰掩护,开始真把你当作男子汉。在‘盗断天路’案中,你说你师兄龙朋友的银子被盗,而玉罗刹的‘问天’银子也同案被盗。明月楼和玉罗刹栽赃于我时,你和兰兰好像早已知道玉罗刹的意图似的,当时怀疑她是你们的人。”
方平嫣然说:“马朋友的‘问天’银子也同案被盗,为什么不是马朋友的人呢?”
“也有那种可能,所以经你和兰兰一唱一和,就打消了疑虑。”方圆很开心,娓娓而谈:“平弟弟粘上小胡子,涂黑皮肤,围着围巾掩饰无喉结,确实像个黑小子,但毕竟瑕不掩瑜,不管怎么易容,终究貌似而神不像。我心底牵挂着玉罗刹,想着想着,把前前后后的事连贯起来,突然来了灵感。你怕我提到玉罗刹、怕我接近你、爱使小性子、爱吃醋。”
方平摇头说:“这也太牵强附会了,是你运气好,不是我装得不像。”
方圆笑说:“聪明的人不如运气好的人。昨天在观音寺前,你对宋师师说自己是方少姝的儿子周圆。你生日那天我给你切蛋糕,你想起你娘,而周圆的娘方少姝早已去世了,我当时以为你在想你的养母。宋师师说二十年前你三岁时,在翠屏山庄你小姨家见过你,如果你是周圆,那么今年你应该是二十三岁,和我同岁。而你只有二十一岁,可见,你不是方少姝的儿子周圆。”
方平笑说:“就算我不是方少姝的儿子,也不一定是玉罗刹呀!”
“平弟弟是壬辰年十一月初一出生,而玉罗刹正好同日生。清早在‘问天埠’,玉罗刹帮我包扎伤口时,她的手很白皙,但左手指微显浮肿。”方圆看着方平的手说:“而昨天在龙山‘百步云梯’林天壹偷袭我时,平弟弟为了救我,左手受同样的伤。你们的手除了肤色不同外一模一样。第一次在霸王庙偶遇玉罗刹时,她好像对我有所了解,对我比较友好。她问我为何专门祭拜方小姝,而那天平弟弟也正好专门祭拜方小姝,知道我专门祭拜方小姝。平弟弟和玉罗刹对翠屏山庄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兰兰不时有意无意神秘兮兮的,话中有话。玉罗刹还知道平弟弟和兰兰离开了‘天上人间’。玉罗刹对我很关心,而只有平弟弟你才会关心我!”
方圆说着说着,情见乎辞。方平怕过于亲昵,忙说:“彼此关心是应该的,我们是永不相负的好兄弟。大哥的记性不错,滴水不漏的。”
方圆说:“不是我记性好,是我在心中反复琢磨了好几遍。”
方平叹说:“还是我不够高明的缘故吧!我小时候很野的,多穿男装,没人看得出来。江湖凶险,女扮男装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
方圆说:“平弟弟,你装扮得很像了。百密难免一疏,由于我们朝夕相处,心无芥蒂,会不经意间流露出真诚的。”
“真的吗?”方平嫣然说:“那大哥以后打算怎么称呼我?”
烛光摇曳,如跳动的心,怒放的花。
方圆诙谐一笑,说:“叫‘小九妹’吧!”
方平娇嗔说:“去,去!你不怕马文才把小九妹抢走吗?”
方圆乐呵呵地说:“不怕。你我都是‘天’命之人,天命所归,没人抢得走。张半仙不是说了嘛,我是‘出山之虎’,我的那个‘打虎之人’‘二人一天’之内必相见。原来那天就近在眼前了,张半仙真神!”
方平娇笑说:“张半仙说的那个‘打虎之人’是林凤。林凤属龙,姓‘林’五行‘木’过剩,急需林中养‘虎’。你去攀‘龙’附‘凤’,她定能助你飞黄腾达,直上九天。神仙佳侣,绝配呀!”
方圆笑看着方平的美目,说:“攀龙附凤非我所求。平弟弟也属龙,姓‘楚’五行‘木’也过剩,同样可以‘林中养虎’的。”
“可惜!”方平避开方圆灼热的目光,举目看着窗外漆黑一团的夜空,黯然神伤,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也许,真的是‘楼台会’了!”
——楼台一别恨如海,身化彩蝶泪染翅,梁祝的故事凄婉惨怛。
烛泪黯淌,如泪眼朦胧。
方圆紧张地说:“平弟弟,你怎么了?你心中是不是有很多的秘密?说出来吧!大哥可以为你分担的!”
方平转过脸来注视着方圆,眼中充满了忧郁,强颜一笑,说:“没什么,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怕黑。”
“平弟弟,我们是最亲的人了,千斤重担也要一起挑!”方圆慢慢走近方平,双手轻轻握住方平受伤的左手。方平的身子触电似的一颤,左手一缩却娇弱无力。方圆捧着方平的左手,手心湿湿的,也不知是谁冒的汗。方圆凝视着方平的双眸,深情款款,轻声说:“说出来吧,大哥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
方平避开方圆的目光,愁眉苦脸直摇头。
方圆追问说:“你在寻找同日出生的人,那天正好火烧翠屏山庄;你追查‘安邦神剑’的传说,又要去太阳岛‘问天’;你关心方家双姝、冒充方少姝的儿子,又姓楚。这些都和翠屏山庄有关,你是楚家的什么人?”
方平忽破愁为笑,掏出一条似乎早已准备好的绳子,说:“大哥,你我前世有冤仇,说出来怕你揍我。这样吧,先把你的双手绑住,如何?”
“不是冤家不聚头,不绑也不揍你。”方圆欣然同意,话没说完已伸出双手让方平捆绑,因为这只是个不好玩的玩笑。
方平果真用绳子把方圆的双手绑起来,绑得很认真,而且打了好几个死结,方圆自己难以解开。方圆忽觉不对劲,方平已把方圆推倒在床上,并迅速用绳子把方圆的双手绑到床头上。方圆惊声说:“平弟弟,你想干什么?!”
“大哥,我不许你去太阳岛!别管我是什么人,我若能活着回来,一切都会告诉你的。但愿张半仙的话能灵验!”方平的语气很沉重,边说边帮方圆躺好,盖上被子并伏下身子压住。
方圆急切地说:“当初是你叫我去太阳岛的,为什么不让我去?!”
“叫你去的是玉罗刹,不是我。”方平含泪说:“如果你有个至亲至爱的人,你绝不会让她陪你去冒险!”
方圆急出了眼泪,说:“那你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方平揉着泪眼,凄凄然摇头。
方圆既急又无奈,叹息说:“平弟弟,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烛光映着眼泪,方平伤感地说:“不可以!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就当今生世上没有楚楚这个人!”
方圆哽咽着说:“为什么说得这么悲哀?也许没那么糟糕!你特别关注我扇子上的‘冤屈伸张是天理’,你到底有什么冤屈?”
方平擦拭眼泪,说:“你别胡思乱想,我一定能回来的!”
“这难道是生死别离?你把我扔在这里饿死,还不如去送死!”方圆急得直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大哥,我会叫兰兰来照顾你的。我有急事要去桃源居了。”方平无限依恋地凝视着方圆,咬咬银牙,含泪起身吹灭蜡烛,如飞燕掠空穿窗而去。
孤独的蜡烛在黑暗中痴痴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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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居佛堂里,白帏素幔,旌旗飘摇。神龛里端坐着一本正经的太阳神,目光如炬,不怒而威。龛前香案上,红烛高照,香烟缭绕。供桌上的祭品不是酒肉瓜果,而是两只大红檀木箱子,满是花花绿绿的银票。供桌两旁分别站着两个小和尚,神情虔诚地手敲锣鼓口诵经,下首的蒲团上跪着一个中年胖和尚,敲着木鱼上身一俯一仰,毕恭毕敬。佛堂里的气氛庄严肃穆。
桃源居在此为“飞龙轩”和“天马阁”的“问天”银票集中做佛事“净身”。按常规,“问天”银两要在“问天人”各自的馆舍里供奉祭拜三天三夜,去铜臭涤污秽,然后兑换成“问天银票”方可用来竞价。由于“飞龙轩”和“天马阁”发生“盗断天路”而贻误时间,不得已采取的补救措施。胖和尚是龙山观音寺智深大师的大弟子了尘,佛法虽不及师父高深,但经他“净身”的银票也能清清白白,敢教太阳神放心受用。
“笃——笃!”街上传来敲梆打更声,已是二更时分。
刘金香亲手把一撮纸钱投入香炉,火焰炽烈,青烟袅袅升天。
刘松海小声说:“小姐,明天黎明时分,龙朋友和马朋友就来迎取‘问天银票’。你明天还要主持竞拍大会,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刘金香疲惫地说:“‘问天’竞拍大会临近,我的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刘松海说:“小姐放心吧,那些可能会捣乱的危险分子都已摆平了。八个触犯天规的鼠朋狗友已乖乖出城,城门有重兵把守,而且小姐已给足面子,一定不会再回来惹事。方圆莫名其妙当了‘荣誉市民’,暂不会来桃源居闹事。全能教的疯子由花小云和刘汝小姐抓捕遣送出城。街上戒备森严,由林副城主亲自带卫士巡查。桃源居内有我在,必要时还有林凤小姐和天壹少爷。小姐深谋远虑,部署得很周密,应该万无一失了。”
“大小姐,明月楼项翌闯进来要见您,我们拦也拦不住!”一个卫士神情慌张地跑进佛堂报告说。
刘金香黛眉一皱,说:“夜猫子进宅,没好事。刘总管,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大堂见项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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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翌面红耳赤,显得很激动,在大堂里嚷着要见刘宗恒,一看到刘金香进来便高声说:“刘侄女,叫你爹出来,老夫要和他评理!”
“项伯父,日会黑夜不会黑,有话慢慢说,急不来的。请坐。”刘金香不慌不忙入座,不紧不慢地说。
项翌没有坐,还是那么激动,说:“不用坐,老夫问了就走!叫你爹出来回话!”
刘金香寒着脸,气愤地说:“项伯父,我爹遭人暗算卧床不起,你比谁都清楚。‘问天’大典是太阳/城的头等大事,比什么都重要,桃源居不遗余力去筹办,无暇追查元凶。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项翌愣了愣,说:“刘侄女不愧是凤凰山庄的少夫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老夫没时间纠缠,就直说了。老夫受太阳/城部分民众所托,向桃源居责询三个问题。”
刘金香说:“假托民意,老调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