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听话的站起身,“温叔叔再见。”
一板一眼的像是个设定了程序没有思想的机器人。
但又不是脑袋空空。
只能说,欢喜现在的状态属实是出乎温言政预料的。
从九鼎山庄出来,开车的是九鼎山庄的司机,易年坐副驾驶。
欢喜身边陪着她的是李管家李凌。
一车四人,平稳无波的回到了胡同。
车子刚靠近院子,欢喜就听见了大飞的叫声。
进了院子,大飞见到她,激动的朝她跑了过来。
它被孙照训练的很好,牢牢记得不能扑妈妈身上会吓到妈妈,不然就不让它吃饭的原则。
所以它看见欢喜,高兴的上蹿下跳,也不敢朝欢喜扑上去,而是不停的发出抗议的汪汪汪汪,仿佛在责怪竟然丢下它这么久不回来。
易年很是自责,这两天他忙前忙后,太多事,他竟然忘记了这条狗。
“欢总,对不起。”
欢喜摸了摸大飞的头,“饿不着它的,西厢房是没锁的,它随时都可以进。”
大飞想吃东西,根本不需要人喂食。
孙照从来不准备大飞的食物,大飞的狗粮成堆的放在西厢房固定的位置。
孙照嘴里说把大飞当儿子养,可他那人养大飞养的很是随心所欲。
大飞的性子也像极了他,别看大飞经常和他对着干,可也最听他的话。
孙照……
欢喜起身,她心里的奇怪感觉又明显了起来。
她知道,她该伤心的。
孙照是为护她而死的。
她是决定和孙照过一生,才把这里当成了家的。
这个院子没有了孙照,又怎么会是她的家呢?
“孙照在哪里?”
欢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管家李凌已经摸清楚了这个院子的全部结构,在东厢房客厅里已经准备了茶水。
“要不,去客厅?这里风大。”
欢喜心里的不对劲又涌了上来。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孙照会说……他会说什么呢?
欢喜突然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于是,她默默的进客厅坐了下来,才又问道:“孙照现在在哪?”
易年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在京院的……殡仪馆。”
欢喜又问:“直接去的殡仪馆还是在法医手里解剖之后再去到殡仪馆的?”
“我安排直接送到殡仪馆的。”
“易年,把你知道的事,都说给我听听吧。”
“是。”
易年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也不敢委婉,直接道:“陈平军,三十四岁,男,申城人。
十五岁特招入伍,十八岁成为某集团军的第一神枪手,在枪械上的天赋非常亮眼。
二十岁成为了海豹分队的第一狙击手,开始了长达十年的边境服役,立下战功赫赫。”
“三十一岁时,他和他的另外两名战友参加一次秘密行动时,不幸被恐怖分子逮捕,惨遭虐伤,双手神经性损坏,再也不能拿枪,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在进行康复训练,都只能勉强开出三枪,还水平远远不如从前。”
易年最后补充了一句,“那次和他一起行动的还有柳长江,柳长江是大脑被损伤,智力下降成七八岁的水平。”
欢喜十分平静,“所以,他们都属于周家势力范围?”
“不是,他们都属于冯家的冯封。”
欢喜努力思考,
冯家?冯封?
这又是谁?
她和他有关系?还是有仇?
“冯封和贺家走的非常近,特别是和贺华容,因为他的命,是贺华容的双胞胎哥哥救的,就是为救他,贺华耀才牺牲的。
他对贺华容既有报恩心理,也有移情作用。”
欢喜点点头,她就说,她都不认识冯家,原来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周家和贺家。
“贺华容现在在哪?”
“贺华容在中医院,她身患乳腺癌,正在接受治疗。”
欢喜再点点头,“原本预计明天来参加婚礼的人都通知到了吗?”
“都通知到了。”
“用的什么理由?”
易年回答,“官方那边要求统一说词,通告了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啊……”欢喜喃喃重复。
“还有,欢总,林家兄妹昨天就已经到了京城,他们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因为您一直昏迷未醒,我让人带了话给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您的安危。”
欢喜沉默了许久,才道:“让他们明天去京医殡仪馆吧。”
易年下意识的确认,“欢总的意思是明天安排孙少……”
“嗯,就定明天的日子火化吧,我亲自给他敛容,然后送他入炉。”
易年很是吃惊,可是他又无法阻拦。
欢总现在的状态,让他根本不敢违背,他只能照做。
欢喜睡在了床上。
她闭着眼睛,催眠式的让自己入睡。
可是,
她无法正常入睡。
这间房间空荡荡让她非常不适应。
一切都如旧,却唯独少了孙照。
床上没有他缠住她,没有了他媳妇长老婆短的絮絮叨叨,更没有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竟然不适应了。
明明,她一开始也是极度不适应他的存在的。
外婆说,千人追不如一人疼,万人宠不如一人懂。
最牢固的感情,不是我爱你。
而是要习惯有一个男人在身侧疼你、宠你、也懂你。
当你习惯了,那也同样是爱的一种。
孙照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她都慢慢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可原来,他也会突然彻底消失的。
那些已经形成的习惯,反而成为了新一轮的不适应。
外婆还说,不要学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被她宠坏了,没教好,才会不知道天高地厚。
外婆还说,人生充满不确定性,不要贪心,不要有执念,知足才能常乐。
没有贪念的人,自有命运的馈赠。
满心期待或许会让她失望,命运甚至会让她绝望。
可只有学会了知止,无论是向前还是退后,就算是换一条路,也依旧会有新的路出现,会有新的人,新的幸福。
外婆做到了。
所以她一辈子过的很安稳幸福,人生唯一的不确定和痛苦,还是母亲带给她的。
可即便是母亲钻了牛角尖不肯出来,活生生的熬死了她自己。
外婆也坚强的走了出来。
母亲不如外婆。
而一直视母亲为耻辱的她,也绝不可能、更不允许自己学母亲的偏执。
所以,她不会为孙照的死而伤害自己。
欢喜这样想,慢慢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在进入睡眠前的最后一秒。
她虔诚的祈祷,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
她希望在她的梦里见到孙照,她想和孙照道个歉,然后好好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