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臣断令(第1/2页)
官衙废墟,如同白帝城这具垂死躯体中最后一块仍在痉挛的“心脏”。沉重的碾盘和焦黑的巨木死死堵住残破的仪门,木头表面还残留着火焰灼烧的焦痕与暗红的血渍,只留下狭窄的、透着死亡气息的射击孔,如同垂死之人微弱呼吸的鼻孔。断壁残垣被仓促堆砌的砖石、门板加固,形成一道道犬牙交错、摇摇欲坠的矮墙,墙体缝隙中还能看到凝固的血垢与断裂的箭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新鲜血液的甜腥、陈旧血痂的腐锈、劣质火药的刺鼻硫磺味、草药焚烧的苦涩,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绝望的尘埃气息,吸入肺腑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
林宇,就站在这“心脏”的最中心,那面重新矗立在最高废墟之上、在穿堂风中发出裂帛般嘶鸣的猩红血旗之下。血旗边角早已撕裂,却依旧顽强地在风中舒展,如同不屈的灵魂在呐喊。他身上那件象征大明经略的赤红官袍,早已被硝烟、尘土和层层叠叠的、板结发黑的血痂浸染成一种沉郁的墨色,沉重地垂坠着,每走一步都带着布料摩擦的滞涩声响。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旧创,在连续的剧震和紧绷下,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渍沿着破损的袖管蜿蜒而下,像一条细小的血蛇,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脚下焦黑的土地上,瞬间被干渴的泥土吸吮殆尽,不留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被千万年风沙雕琢而成的石像,冰冷、坚硬、漠然。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极北永冻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四周燃烧的屋梁、升腾的浓烟、蹒跚的伤兵,以及那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粘稠如墨的死亡阴影。冰冷、沉静,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世间万物皆无法撼动他的意志。(视觉与嗅觉:林宇的孤立形象与废墟的死亡气息)
陈墨,如同一道沉默而伤痕累累的铁碑,侍立在他身侧半步之后。这位曾叱咤战场的亲卫统领,此刻甲胄上布满了刀痕、箭孔和火燎的焦黑,半边脸颊被凝固的血污覆盖,干涸的血渍在脸上结成深色的硬壳,但腰刀依旧紧握在布满老茧的手中,刀柄被血汗浸得滑腻,刀尖斜指地面,因主人抑制不住的愤怒与警惕而微微颤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火的钢针,警惕而凶狠地扫视着废墟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次西南方向传来的诡异破空声,都让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报——!!!”一声凄厉得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撕裂了短暂的死寂!一名浑身浴血、几乎不成人形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过由伤兵和面色惨白的青壮组成的最后人墙,人墙的士兵们想扶他一把,却被他带得一个趔趄。他重重扑倒在林宇脚下的焦土之上,扬起一片混杂着血污的尘埃!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血肉模糊,一道狰狞的刀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一只眼睛只剩下血洞,汩汩地流着血,仅存的独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绝望:
“吴…吴明远将军…街垒…失守!弟兄们…死…死绝了!吴将军…身中七创…肠子都…拖出来了…被…被亲兵兄弟用命…抢回…已…已气绝!西南…西南!土司蛮兵…毒箭…毒箭如蝗!外巷…全破了!正…正向官衙…杀…杀来!挡…挡不住了!!”(听觉:传令兵泣血般的最后军情)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废墟中每一个尚存意识的人心上!吴明远战死!外巷失守!毒潮逼近!最后一道外围屏障,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原本就紧绷的气氛瞬间凝固,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不少伤兵发出压抑的啜泣,青壮们脸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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