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温热的清水灌入喉咙,驱散了一丝寒意。王小石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他猛地抓住陈墨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嘶哑而急切:“刀…刀鞘…给…给吴先生…李将军…”
“放心!”陈墨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眼神沉稳如磐石,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刀鞘我已收好,片刻就送去!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不行…”王小石挣扎着想坐起来,眼中满是执拗,身体却不听使唤,“我要…我要看着…我要知道…”他无法安心,赵七叔生死未卜,沙定洲的追兵就在门外,李将军的生死悬于一线,这一切都像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无法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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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王小石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一个身影越来越近。
昏黄摇曳的火把光芒下,一个身影大步走来。他身上的甲胄沾染着硝烟和尘土,甚至有几处破损,显然刚从紧张的防务中赶来。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锐利、沉静,蕴含着足以支撑起整个堡垒的意志!
是林宇!
他身后跟着叶梦珠和吴明远。叶梦珠依旧是那副清冷沉静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凝重和忧虑,手中还拿着一个炭笔和几页图纸,显然还在研究防务。吴明远则背着沉重的药箱,药箱的带子深深勒进肩膀,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担忧,显然一直在各个伤兵营之间奔波忙碌。
“林帅!”陈墨立刻起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有力,同时迅速从背后解下那个特制的皮囊,双手捧到林宇面前,“标下幸不辱命!王小石带回沙定洲随身刀鞘!据小石所言,此物或为解救李将军的关键!”他言简意赅,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同时侧身指向瘫坐在地、挣扎着想站起来的王小石。
林宇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王小石惨白的脸上和胳膊上那抹刺眼的青灰,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没有立刻去接皮囊,而是大步走到王小石面前,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冰冷刺骨!又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腕——脉搏微弱而急促,如同风中残烛!
“伤得不轻,还中了毒箭余毒!”林宇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吴先生!立刻给他处理伤口,祛毒!要快!”他的目光转向王小石,那锐利的眼神中此刻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和赞赏,“小石头,你做得很好!非常勇敢!现在,什么都别想,交给吴先生!这是命令!”
林宇那沉稳如山、不容置疑的语气,以及那蕴含着巨大信任和肯定的眼神,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击溃了王小石强行支撑的最后一丝意志。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虚弱感彻底将他吞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身体软软地倒向一侧。
“小石头!”陈墨惊呼,连忙伸手扶住他。
吴明远早已上前,动作麻利地打开药箱,声音急促而专业:“快!把他抬到旁边避风处!解开湿衣!取热水、烈酒、解毒散!他体温太低,先保命!”他一边吩咐旁边的士兵,一边迅速检查王小石胳膊上的伤口,眉头紧锁,“毒已入肌理,幸好不深…但需尽快拔除,拖延不得!”
林宇看着吴明远迅速投入救治,这才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陈墨手中的皮囊。他伸手接过,入手一片冰冷沉重,仿佛握着一块蕴含着秘密的寒冰。他解开皮囊,借着火把跳动的光芒,取出了里面沾满淤泥、造型诡异的蜈蚣银纹刀鞘!
冰冷的刀鞘在火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那条九节蜈蚣浮雕盘踞其上,鳞片纹路清晰可辨,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扑咬人一般。两颗细小的红宝石眼珠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妖异、怨毒的光芒,透着一股邪气。淤泥的腥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混合了血腥与某种奇异草药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叶梦珠立刻上前一步,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锁定了刀鞘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两颗红宝石眼珠和蜈蚣身体各处的关节纹路。她秀眉微蹙,伸出纤细却稳定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刀鞘末端刀带断裂处的淤泥,动作轻柔而专注。
“这鞘…绝非凡品。”叶梦珠的声音清冷而肯定,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苗银工艺登峰造极,尤其是这蜈蚣纹饰,每一节都暗合机巧…这两颗红宝石,位置刁钻,绝非单纯装饰…陈统领,王小石可有说如何开启?”
陈墨沉声道:“小石头只知此物重要,是沙定洲随身之物,或为解药所在。具体如何开启,他亦不知。赵七…赵七为掩护他夺取此物,深陷敌阵,与沙定洲缠斗,至今生死不明…”说到赵七,这位铁打的汉子声音也不由得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林宇握着冰冷的刀鞘,感受着那妖异纹路下可能隐藏的解药希望,也感受着赵七用生命换来的沉重。他抬头望向棱堡那厚重的、隔绝了外部喧嚣与杀戮的墙壁。外面,沙定洲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正疯狂地冲击着这座最后的堡垒;更远处,多铎的八旗铁骑随时可能兵临城下。堡垒之内,是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李定国,是重伤虚弱的王小石,是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坚定的将士,是无数亟待救治的伤员,是堆积如山的防务亟待处理。
这冰冷诡异的刀鞘,是希望,也是沉重的负担。
“叶娘子,”林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磐石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此物就交给你和吴先生。务必找出其中玄机!时间紧迫,李定国的命,或许就在其中!”他将刀鞘郑重地递给叶梦珠,双手交接的瞬间,仿佛传递的不仅是一个物件,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叶梦珠双手接过,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蕴含的秘密,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如同在解读一份关乎生死的密信:“梦珠定当竭尽全力!”
林宇的目光扫过昏迷的王小石,扫过正在紧张施救的吴明远,最后落在紧闭的、承受着外部冲击的厚重闸门上,闸门因撞击而微微震动。他挺直了脊背,眼中疲惫尽褪,只剩下如钢铁般的决绝和凛冽的寒光。
“陈墨!”
“标下在!”陈墨立刻应声,身姿挺拔如松。
“随我上墙!看看沙定洲这条疯狗,想怎么啃我的磐石垒!”林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瞬间点燃了周围士兵眼中不屈的火焰,让他们忘记了疲惫和伤痛。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叶梦珠手中闪烁着妖异红光的蜈蚣刀鞘,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希望烙印在心底。然后,他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棱堡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射击墙道走去。血色的披风在他身后扬起,如同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火焰,照亮了前行的路。
堡垒之外,是沙定洲疯狂的咆哮和多铎随时可能到来的滔天怒火,如同两股黑色的洪流,试图吞噬这最后的孤岛。堡垒之内,是争分夺秒的救治与破解,是无数双在绝望中依然燃烧着希望的眼睛,是灯下不眠的身影。磐石垒,这座最后的血堡,在血与火的狂潮中,亮起了它不屈的孤灯。而灯下,一场与死神赛跑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