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双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掌心布满老茧,是几十年握锤打铁留下的“勋章”;指关节肿大变形,是常年承受撞击的痕迹;手背和手腕上,横七竖八地留着烫伤疤痕,有的是锻打时溅上的铁水,有的是初代蒸汽机爆炸时被烫伤的印记。就是这双手,曾造出无数锋利的兵器,也曾在试机失败后,捧着断裂的连杆默默流泪。此刻,这双手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地、轻轻地抚上了气缸的外壳——那里还带着锅炉传递来的温热,随着“噗嗤”的脉动规律地振动着,像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跳动。
指尖传来的温热瞬间传遍全身,那规律的振动透过掌心,顺着手臂的筋脉,一路撞进他的心脏,与他自己的心跳完美重合。老周的嘴唇哆嗦着,干裂的嘴角翕动了几下,先是发出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活了…活了…”紧接着,浑浊的泪水像突然开闸的洪水,毫无征兆地冲垮了眼眶的堤防,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滚而下——泪水冲掉了脸上的煤灰,在黝黑的皮肤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泛着水光的痕迹,像两道属于“创造者”的荣耀印记。
“铁牛…它活了!”老周猛地提高了声音,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哭腔,却更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狂喜与释然,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像沉睡千年的火山突然喷发出炽热的岩浆,“它真能喝开水干活了!它真能啊!!”
这一声呐喊,像一颗火星投进了滚油里,瞬间点燃了工坊内所有工匠的情绪!
“成了!咱们成了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匠率先反应过来,他扔掉手里的扳手,张开双臂抱住身边的学徒,声音里满是哽咽;年轻的学徒们激动得跳了起来,有的互相捶打着肩膀,有的甚至原地蹦跳,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油污和汗水,肆意地流淌在年轻的脸庞上,却没人在意;有个刚入行不久的小工匠,激动得跪倒在地,对着轰鸣的机器连连叩首,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嘴里还念叨着“老天保佑,总算成了”;更有几个工匠挥舞着手里的锤子、锉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那是喜悦到极致的宣泄,是对“成功”最原始的庆祝!
欢呼声、哭喊声、嚎叫声交织在一起,像积蓄了已久的惊雷,猛地炸响在工坊的穹顶之下,与机器的轰鸣形成奇妙的共鸣。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宣泄的狂潮,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这属于“创造者”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