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意已深，天空灰蒙蒙地压着，檐角垂下的冰棱闪着冷硬的光。街市上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呼出的白气转眼消散在凛冽的空气里。南境战事不利的消息如同这阴沉的天气，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连带着年节将近的喜庆都淡薄了几分。
镇南王驿站，书房内的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李少凡眉宇间凝结的寒霜。
南诏巫蛮凶悍反扑，戴舒桐重伤，青翼营精锐折损惨重。圣旨下得急如星火，命李少凡即刻点兵回南诏驰援。
“世子爷……”心腹幕僚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李少凡猛地将那份染着硝烟气息的军报拍在案上，震得笔架摇晃：“备马！回南诏！”
临行前，他勒马于府门前，一身戎装，玄甲映着冬日惨淡的天光。目光沉沉地扫过阶下肃立的一人。
陈漓恩裹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棉袍，身形清瘦，站在送行的人群边缘，面色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紧张焦灼与他毫无干系。
“夫子，”李少凡的声音沉缓下来，穿透寒风，“京中诸事，烦请您代为留心。本世子不在，您安心在此休养，莫要远行，免生枝节。”
“扣留”二字虽未出口，却已如无形的锁链，沉沉地套在了陈漓恩身上。他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只微微躬身，嗓音是一贯的平淡无波：“世子放心，我省得。”
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踏碎京城的冬日寂静，一路向南。
李少凡带着亲卫绝尘而去，王府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府内，那份因主人离开而骤然松弛的空气里，陈漓恩缓缓抬起了头。
窗外灰白的天光落在他清癯的脸上，那层经年累月覆盖着的安顺与沉寂，如同冰雪遇暖，正悄然化开一丝几不可察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