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胤的目光落在那描述田间禾苗青翠、市集熙攘的段落上，薄唇几不可察地、极轻微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如同冰封的湖面被一缕极细的暖风拂过，漾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侍立在他身侧，奉明仁帝口谕“随侍监国、提点礼仪”的敬阳公公，眼观鼻，鼻观心，面上纹丝不动，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暗自咋舌不已：这位太子殿下，年纪轻轻，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视满朝攻讦如无物的养气功夫，还有这朝堂上鸡飞狗跳、唾沫横飞之际，依旧能气定神闲批阅奏章的心性定力。
眼前这副文武百官如同斗鸡般的“热闹”景象，与明仁帝上朝时，那些勋贵老臣为争权夺利在金殿上吵得面红耳赤的场景，何其相似！
几位德高望重、并未参与骂战的顾命老臣，如磐石般矗立班列前方，眉头早已拧成了深深的川字，显然对这如同市井泼皮斗殴般的混乱场面极为不满。
当争吵的焦点渐渐偏离了“储位”本身，滑向更险恶、更污秽的深渊，有个别依附于反对派阵营的边缘官员，见太子似乎“软弱可欺”，竟口不择言，将矛头阴毒地指向了太子身为哥儿的“忠贞”问题，言语间充满了轻蔑。
“够了！”
一声饱含雷霆之怒的断喝，骤然炸响，瞬间盖过了满殿的喧嚣！一向温和儒雅的顾相，此刻一步踏出，怒视着那个刚刚口吐污言秽语的官员——正是昔日蒋家门下的一条恶犬，蒋家失势他便立刻另寻他主，实在不齿。
顾相厉声叱道：“曹墉！殿前妄议储君清誉，污言秽语，辱及天家！你读的圣贤书，便是教你这样为人臣的吗？成何体统！”
那曹御史被顾相凛然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又见太子始终垂眸不语，仿佛真的“软弱可欺”，竟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阴阳怪气地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