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死亡与绝望混合的味道。
林玄掀开车帘,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突然伸到车窗前,那是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唯有一双眼睛大得吓人,满是乞求。
“老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林玄心脏猛地一缩。
他摸出怀里的干粮,刚要递出去,却被西门韵按住了手。
西门韵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给了一个,就会涌上来一群。我们的车会被掀翻,甚至……连马都会被他们生吞活剥。”
林玄动作一僵。
他看着窗外那双绝望的眼睛,最终还是将干粮扔了出去,然后迅速放下车帘。
“驾!”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加速,将那瞬间爆发的哄抢声甩在身后。
车厢内,气氛压抑。
“这就是世道。”西门韵低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林玄,你想救他们,光靠施舍是不够的。”
林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坚定。
“我知道。”
只有把铁矿做大,建起更多的工坊,需要更多的人力,才能给这些人一条活路。
只有手里有了权和钱,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制定自己的规则。
马车驶入城门。
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城外的哭嚎被隔绝在厚重的城墙之外,映入眼帘的,是张灯结彩的街道,是穿着绫罗绸缎的行人,是沿街叫卖的热气腾腾的小吃。
醉仙楼前,更是车水马龙。
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衣着光鲜的富商豪绅们互相作揖寒暄,谈笑风生。
空气中飘荡着脂粉香和酒肉香,与城外宛如两个世界。
林玄跳下马车,转身搀扶西门韵。
西门韵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外罩雪白狐裘,更衬得肌肤胜雪,气质高贵。她刚一露面,便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那是西门家的掌柜?”
“旁边那是谁?生面孔啊。”
就在两人准备迈步走向醉仙楼大门时。
“驾!驾!都给本公子闪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嚣张的喝骂声,从街道尽头疾驰而来。
人群惊呼着向两侧躲避。
只见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四蹄翻飞,在拥挤的街道上横冲直撞。马上坐着一个锦衣少年,手中挥舞着马鞭,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狂笑。
那马速极快,转眼便冲到了醉仙楼前。
西门韵正背对着街道整理裙摆,听到惊呼声回头时,那硕大的马头已经近在咫尺!
马蹄扬起,带着腥热的鼻息,眼看就要踏在西门韵纤弱的身上。
“啊——!”
周围的女子吓得尖叫捂眼,胆小者甚至已经预见到了血肉模糊的惨状。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
林玄一步跨出,挡在西门韵身前。他没有退,反而迎着那失控的烈马,闪电般探出右手。
那只手,稳稳地抓住了马辔头旁的皮带。
“停!”
一声低喝,如平地惊雷。
林玄手臂肌肉瞬间暴起,脚下的青石板“咔嚓”一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
那匹狂奔的烈马,竟被这一股恐怖的怪力硬生生扯住了身形!
“希律律——!”
战马吃痛,发出凄厉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想要挣脱束缚。
但林玄的双脚如同生根一般钉在地上,右臂猛地向下一压。
轰!
千斤重的烈马,竟被他单手按得前蹄跪地,重重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死寂。
原本喧闹的街道,此刻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单手镇压烈马的青年,仿佛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
西门韵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宽厚的背影,眼中的惊恐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混账!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拦本公子的马!”
马上那锦衣少年猝不及防,险些被甩飞出去。他狼狈地稳住身形,勃然大怒,手中马鞭扬起,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向林玄的脸。
“给本公子滚开!”
鞭影直奔林玄双眼。
林玄缓缓抬头,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不闪不避,左手随意一抬。
啪!
那势大力沉的一鞭,被他稳稳地抓在掌心。
锦衣少年一愣,用力抽了抽,鞭子却纹丝不动,仿佛铸在铁石之中。
“你……”
少年刚要开口喝骂。
林玄手腕猛地一抖,一股巨力顺着鞭子传导过去。
“下来!”
“哎哟!”
锦衣少年惊呼一声,整个人如腾云驾雾般被直接从马背上拽了下来,“砰”地一声摔了个狗吃屎,锦袍沾满了泥污,发冠也歪在一边。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捂着摔疼的屁股,狼狈爬起,指着林玄厉声尖叫:“我是司马辉!司马家的二公子!你个贱民,我要杀了你!”
听到“司马家”三个字,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骚动,不少人看向林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
宁上将军府,不入司马门。
惹了司马家,那可是要家破人亡的。
林玄却仿佛没听见一般。
他松开马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辉,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弧度。
“司马家?”
他往前逼近一步,身上那股曾在深山中斩杀猛虎的煞气轰然爆发,吓得司马辉连退三步,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那是以前。”
“从今天起,这黑山县的路,得换个走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