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和近海是两码事。”陈默平静地说,“我需要的是能在十二级风暴里还能操作机器的人,是能在陌生的海域里连续作业一个月不崩溃的人,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我往世界尽头冲的人。这不是一份安稳的差使,随时都可能没命。所以,我要给你们选择的权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新公司成立后,近海的业务会继续,而且会扩大。愿意留下来的,可以继续在近海作业,收入和分红只会比现在更高,一辈子安稳富足。想跟我去闯的,现在站到我左手边来。我丑话说在前面,一旦站过来,就没有退路。签的是生死状,不是劳动合同。”
话音落下,码头上一片死寂。社员们面面相觑,脸上的兴奋变成了犹豫、挣扎和恐惧。远洋,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太过遥远和恐怖的词汇。赵老四昨晚的话还在他们耳边回响,几层楼高的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
“社长,这不是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吗?”一个老船员忍不住开了口,“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求的是安稳日子。这……这太冒险了。”
“是啊,社长,海城的盘子还不够我们吃吗?干嘛非要去冒那个险。”
附和声此起彼伏,刚刚还团结一心的队伍,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分裂。
赵老四吧嗒着烟袋,看着陈默,没有说话,但他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他答应陪陈默疯,但看着村里这些年轻后生也要跟着去送死,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陈默身后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站到了他的左手边。是李大山。
“大山,你……”赵老四急了。
李大山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陈默,憨厚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社长,我没什么大本事,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我就认一个理,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你要是沉了,我给你垫背。”
这番话说得粗俗,却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陈默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有一个人,就够了。
然而,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码头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几个穿着普通工装,但身形精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大多三四十岁,皮肤被海风和烈日侵蚀得黝黑粗糙,身上带着一股久经风浪的气质,与东湾村这些近海渔民截然不同。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寸头,脸颊削瘦,颧骨很高,一双眼睛锐利得吓人。他径直走到陈默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就是陈默?”男人的嗓门很大,带着一股子海蛎子味儿。
“是我。”陈默看着他,“有事?”
“我叫何建国,他们都叫我老何。”男人指了指身后的一帮人,“我们都是从‘远洋集团’出来的。公司不景气,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我们哥几个就自己出来找活干。听说你这里要搞远洋,我们来看看。”
远洋集团,那是省里最大的国营渔业公司,曾经辉煌一时,但近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从那里出来的人,都是在太平洋、印度洋里泡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