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枭站在最高的瞭望塔上,玄甲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仅存的左眼透过雨幕,扫视着下方正在操练的、由百越青壮和镇魔军老兵混编的新军。他的副手“鬼手”吊着尚未痊愈的断臂,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各处哨卡和清剿残巫的进展。
“……‘瘴母林’东区已清理完毕,发现三处小型邪巫祭坛,已捣毁。文大人提供的‘清心药剂’效果显著,新兵适应良好……”鬼手的声音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小心翼翼地递给厉寒枭,“头儿,这是…文大人托最新补给队带来的。说是…南疆湿气重,旧伤易复发,此药外敷内用皆可。”
厉寒枭接过那小包,入手微沉,带着淡淡的、清冽的药草香气,瞬间驱散了周遭雨水的湿闷。他沉默着,没有打开。仅存的左眼深处,那常年凝结的凶戾冰层之下,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荡开。他想起了千蛇涧深处,那绝望的毒瘴中,这道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不顾生死冲入绝境,用冰冷的银针和温婉的声音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情景。
“她…还在‘百草堂’?”厉寒枭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听不出情绪。
“是,”鬼手连忙道,“文大人带着工造司和医官署的人,在后方几个寨子推广新稻种和医药,忙得很。听说…还亲自尝药试毒,差点晕过去一次…”鬼手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敬佩。
厉寒枭握着药包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转过身,望向要塞后方那片被烟雨笼罩的山林,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那个在简陋竹楼里、就着油灯调配药剂的清丽侧影。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他将那药包仔细地放入贴近心口的甲胄内衬里。冰冷的玄甲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温度。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那道眺望雨幕的身影,比平日少了几分煞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凝。
金鳞港的夕阳为伤痕累累的“玄螭号”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边。升级改造的工程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巨大的星陨寒铁构件被吊装,符文师们在舰体上镌刻着更复杂的阵列。
墨昭与殷九嶷并肩站在港口高台,望着下方忙碌的景象和无垠的东方海面。同心螭玉扣传来沉稳而灼热的共鸣。
“四十八个时辰后,”墨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玄螭号’将再次启航。这一次,我们同去。”
殷九嶷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金眸中映照着海天尽头的最后一丝霞光,也映照着深不可测的黑暗:“金乌之火,永随螭凰。无论深渊之下是神明还是恶魔,你我同焚。”
星轨的光芒在他们眼底流转,穿透云层,仿佛已锁定了那无光海渊深处,蠢蠢欲动的恐怖存在。螭凰的羽翼,即将覆盖那片连光都无法逃脱的终极战场。而他们的身后,是砺锋待发的玄螭利刃,是稳固的陆地根基,是悄然滋长于烽火边缘的、坚韧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