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将苏浩的指令理解为:在“酒”这个概念的平均基准之上,注入一个“苦味”的奇点。
于是,苏浩面前那杯无味的液体,其内部的某个概念参数被瞬间修改。
一丝熟悉的、带着廉价酒精气息的苦涩,凭空诞生了。
然而,悖论随之而来。
只有一个概念(酒)是特殊的,而其他万物都是平均的,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不平均”。
这违背了宇宙更底层的、为了维持自身逻辑自洽而存在的“公平原则”。
为了解决这个悖论,法则系统开始疯狂地“自我修正”。
它将苏浩“允许一个缺陷存在”的指令,错误地、却又无比合乎逻辑地放大为――“必须让所有事物都拥有一个缺陷,以达成新的、更高层次的平衡”!
灰色宇宙开始剧烈地“抖动”。
那片平缓如砥的土坡上,毫无征兆地,随机长出了一块无比硌脚的、小小的尖锐石头。
那潭半凝固的、不好不坏的平均水中,偶尔会“咕嘟”一下,冒出一个毫无意义、破坏了完美平面的气泡。
那段绝对平稳的、永不改变的白噪音里,会随机地、毫无规律地,出现一声无法预测的、极其轻微的“滴答”声。
每一个物体,每一种现象,都在其“平均”的基础上,被赋予了一个独一无二、无法预测、通常都很烦人的“小毛病”。
苏浩从混沌的梦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的床,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腿,短了那么一毫米,导致整张床都带着一种极其轻微、却又无法忽视的摇晃感。
他烦躁地坐起身,伸手去拿床头的酒杯,入手却感觉指尖一顿。
他低头一看,发现杯沿有一个比米粒还小的缺口,不割手,但摸着就是不顺畅。
而杯中的酒,正是他记忆中那熟悉的、带着一丝廉价苦涩的味道。
他喝了一口。
味道,对极了。
一股混合着辛辣与苦涩的暖流滑过喉咙,唤醒了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记忆。
在这一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睛回味这来之不易的“真实”时,“滴答”一声,一滴不冷不热的“平均水”,从不好看也不难看的天花板上悄然凝聚,精准地、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苏浩的满足,瞬间凝固。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特殊”,却为此支付了“一切都变得不完美”的代价。
他为了解决“无聊”,却创造了“永恒的烦人”。
在这场求仁得仁又自作自受的闭环中,他获得了片刻的满足,和长久的、琐碎的、足以逼疯任何一个强迫症患者的麻烦。
而在遥远的信息神庭,观测镜前,所有长老的神情从呆滞恐惧,变成了极度的困惑与抓狂。
观测镜的画面,从一片死寂的中灰色,变成了一片不断闪烁着微小“噪点”的、彻底坏掉的屏幕。
每一个噪点,都代表一个新生的、毫无逻辑的、无意义的“缺陷”。
一位最古老的长老,他的意念不再消散,而是变得“紊乱”,如同接触到了最致命的逻辑病毒。
“疯了……他真的疯了!这不是熵寂,这是……这是‘逻辑癌症’!”他的意念咆哮着,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在亲手给他的宇宙注入BUG!他在用‘无意义的错误’来对抗‘无意义的正确’!每一个概念都在腐化,每一个法则都在衰变!”
神庭的长老们惊恐地发现,这种“缺陷化”的侵蚀比“平均化”更诡异。
它不像混沌那样狂暴,也不像平均化那样温柔。
它像一种无法被杀毒软件查杀的底层病毒,开始在他们自身宇宙的法则代码中,制造出随机的、无法被修复的“typo”(拼写错误)。
一位负责监测宇宙常数的神官,其数据构成的身体剧烈闪烁,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长老!我们宇宙的引力常数……刚刚在一个无人星系,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持续了不到一个普朗克时间,又恢复了正常!我们……我们找不到原因!”
这是一种让整个文明基石都在松动的、无法防御的认知作战。
一个充满BUG的世界,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