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前就问陈得与厂里谈的结果,陈得道:“厂里只说按规定办,跳楼的按以前的同类标准补偿。另外又给报了交通费、住宿费。”马不前说:“这倒是。听说这是总部定的标准,别看这些线长平时吆五喝六的,关键时候他们说了不算。以前跳楼的工人中,有家属来闹,也没啥用。人家是大厂,还怕你闹?”又问陈得:“从法律上看厂里理亏吗?”
陈得说:“从法律层面上,不好找企业的过错。一则咱是自杀,不是其他原因;再者加班等奖惩措施,工人都是签了协议的,至少从书面上看是自愿的。只是从道德层面上,有道义责任。”在一旁早就想插话的张八斗说:“他们缺德是定了。那帮管理上的人天天牛气哄哄的,瞧那个熊样!安保动不动就打人,俺们又不是劳改犯!”陈得又说:“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娇弱些。”众人就都不言语。
张八斗吸了会烟,说:“小牛这孩子也是,谁欺负你你说一声呵,咱们合伙治他,咱老马哥能文能武,怕啥呀?非得走这一条路!”小牛的爹又抽泣起来。马不前说:“老牛哥也别太难过,这事也不光咱,都好几个了。再说厂里补得钱也不算很少,好歹是在这个大企业,要是摊上个小厂,只补个丧葬费,还有的一分也不给,咱也没法儿。凡事还得想开些,往后的日子还得过。这顿饭我请了。”
小牛的叔叔说:“多亏陈律师多给争取了一些。厂里的那个当家的是个女的,说看在陈律师很帅的面上,再给多补一些。”陈得苦笑,摇头叹息。不一会儿吃完饭,陈得嘱咐了小牛的亲属几句,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说,自己往南边还有事。当下辞了众人,往海南而来。
原来,陈得见事已完毕,且听说海南要办“海天胜筵”,有众多名模汇集,正好搜集风月信息,且已近在咫尺,只隔了一处海峡,何不顺便前去看看?
不半日功夫,就到了岛上的海棠湾。展眼一望,一片洁净的玉贝色沙滩,弯弯地环着海水,浅浅斜斜地捧起娇翠的一片海,蓝天的弧形在另一面呵护着,白云竟像一架升起的帆。远看海色浅蓝,如幼童的表情,正和天空融融地对话。这里沙滩贞静,海水娴雅,云儿仙逸,鸥鹭悠悠,海风温润如花嘘面,时光柔和又丰盈。
陈得在海滩散步,沙滩上一道道的横纹,想是那潮汐去后留下的吻痕,看着自己的脚印有些不忍,只轻轻地向前移去。近沙滩的一带浅水是浮动的沙色,渐进渐变,远处的海水淡蓝浅黄,间着深碧的纹络。再近看时,诸色皆无,只有光影摇曳,虚虚幻幻。
不知站了多久,忽见一片白云从远处快速移来,近前才看清是一只白色的小船,靠近了一处小小的码头。那船小巧而简约,船尾有一架无屏的方亭,愈显轻灵,想必是电机引擎,那船儿穿波无息。
从船上走下一个小伙儿,身材高挑,白衣白裤,方脸粗眉。他系住小船,沿着台阶洒洒而上。那边两棵棕榈树擎了长长的叶子,有小木屋半隐半现。陈得刚才只顾往前看海了,倒没注意这里有丛林屋,觉得雅致,就信步过去。
那一串小木屋沿海岸坐落,皆面朝大海,两边棕榈树作篱栏。一只小木屋前,有个小小的方庭,那白衣男子正坐在那里,轻轻地摇着杯子,望着大海出神,想是思索刚刚去过的海景,对比远观与近临的感觉。陈得虽欣赏此景,但碍于礼貌又不便久望,只是放慢脚步,看看前面,或者大海,再看看那木屋。这时一个声音飘过来:“李瑟,来客人了?”
陈得循声望去,从树篱间挤出一人,拨开叶子走出来,是一个略胖的黑衣中年男人,笑望着白衣男子,又瞧一眼陈得,他显然是把陈得当成白衣男子的客人了。李瑟站起来说:“没有,尹哥。”也看了一眼陈得。陈得冲二人微笑一下。
那黑衣男人突然惊叹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