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猛愣了下,他没想到这个男人长得高大魁梧,却如此弱不禁风,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杨天战也愣了下,他没想到会被一个混混给推开了,还差点推倒……
原来废人这么弱啊!
他似乎又有了新的感悟。
赵三猛被杨天战一拦,邓凡已经挣脱了束缚,小家伙趁机一头撞向邓凡,将邓凡撞得噔噔噔地后退。
“小畜生,老子砍了你!”
赵三猛左手被咬掉了一块肉,满手是血,心头恼火,一刀朝着邓凡砍了过去。
突然,他......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叫招娣。”那声音清亮如溪水击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试探,“她出生那天,爹娘在门槛上贴了张红纸,写着‘招弟’两个字。村里人都说,这名字不吉利,是个咒,早晚要把好运都招走。”
映雪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落在纸上,像一滴凝固的眼泪。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字迹,低声道:“不是‘招弟’,是‘招娣’。一个女字旁,一个弟弟的弟。你念对了。”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被什么触动,继而笑了:“您记得她。”
“我记得很多人。”映雪缓缓道,指尖抚过案上厚厚一叠誊抄稿,“可她……我总梦见她站在井边,手里攥着一根红绳,脚上一双补丁鞋,鞋尖翘起,像是要飞走。”
风又起了,轻轻掀动窗棂,檐下铜铃无声自鸣。院中长明灯的光晕摇曳着,在墙壁上投出无数细碎跳跃的影子,宛如孩童踮脚张望。
“她没飞走。”那声音说,“她掉进去了。”
映雪闭了闭眼。
井。又是井。
天下有千千万万口井,深不见底,黑得能吞人魂魄。可她记得那一口??黑水沟村东头的老井,青苔爬满石沿,辘轳锈得吱呀作响。十年前,就是在那里,一个七岁女童因打水失足坠亡。家人寻了三天,只捞上来一只绣着梅花的布鞋。后来她在《听亡录》里写下:“陈招娣,七岁,死于井。临终前曾对妹妹说:‘等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可没人信她会回来。
直到今夜。
“她一直在井底坐着。”那声音继续道,“抱着膝盖,数星星。可井口太窄,只能看见一小块天。她说,每一颗星都是一个人在想她。可她怕冷,也怕黑,更怕没人再提她的名字。”
映雪喉头微动,低声问:“后来呢?”
“后来来了个放牛娃。”声音忽然欢快起来,“他每天路过井边,都会对着井口喊一声:‘招娣!今天学堂先生教了《三字经》,我背给你听!’然后他就站在那儿,一句一句地念,像是知道她在听。”
映雪睁大眼。
她记得那个孩子??李小满。三年前雨夜跪在古庙前的那个少年。他曾梦见一位女子问他会不会写名字。如今他已不是放牛娃,而是太原府最年轻的义学助教,专收贫家子弟,分文不取。每逢清明,他必带学生至黑水沟村祭井,亲手写下“陈招娣”三字焚于风中。
原来她听见了。
“那天他念完书,往井里扔了一颗糖。”声音轻快,“糖沉下去了,可招娣说,她闻到了甜味。她说,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尝到别人给的糖。”
映雪鼻尖发酸。
她忽然想起当年初编《听亡录》时,有人质疑:“死人都死了,记他们做什么?”她只答了一句:“若无人记得,他们便真正消失了。”
而现在,她听见了回应。
“从那天起,井底就不冷了。”那声音说,“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念她的名字。有人画她的像贴在墙上;有人把红头绳系在井边柳树上;还有个小女孩梦见她,醒来哭着说:‘姐姐穿得太单薄,我想给她送件袄。’”
映雪提笔疾书,泪水却悄然滑落,滴在纸面,将“陈招娣”三字晕开一片柔软的墨痕。
“所以她爬上来了。”那声音忽然变得坚定,“不是靠绳子,不是靠钩子,是靠着被人记住的名字,一步一步,踩着思念的光,爬出了井。”
映雪猛地抬头。
窗外,月光如练,洒满庭院。长明灯焰静静燃烧,蓝得近乎透明。而在灯影之下,竟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梳着双丫髻,穿着补丁鞋,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褪色的红绳。
她冲映雪笑了笑,嘴唇未动,声音却直接钻入心底:“谢谢您写了我的故事。”
映雪颤巍巍起身,扶着桌角,几乎站不稳:“你……你想说什么?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小女孩摇头,“我们来找您,不是为了被救,是为了告诉您??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还在等一句话,一个名字,一点光。”
话音未落,又有几个小小身影从树后、墙角、屋檐下浮现出来。有穿蓑衣的小渔童,背着竹篓,篓里盛着半朵干枯的桃花;有满脸煤灰的矿工娃娃,手里握着一块刻了“阿爹”二字的木牌;还有一个盲女,怀中抱着一本无字书,封面写着《我想看看你们的脸》。
他们一个个走上前来,围着石案,仰头望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我们都想说话。”穿蓑衣的男孩说,“可活人总觉得鬼魂只会吓人,不会伤心。”
“我们不怕黑。”矿工娃娃说,“我们怕的是彻底没人提起我们。”
“我们不想托梦吓人。”盲女轻声说,“我们只想让娘亲知道,我在那边学会了写字,也能读书了。”
映雪怔怔地看着他们,胸口起伏不定。良久,她缓缓坐下,重新执笔,声音沙哑却坚定:“那……你们说,我来记。”
第一个开口的是那个抱着绣鞋的母亲的儿子??林阿秀。他讲述自己与十一名同伴随船出海,遭遇风暴,船翻人亡。他们在海底建了一座珊瑚屋,用贝壳当窗户,海草织床铺。每到月圆之夜,他们会游到水面,听岸上传来的诵名声。“只要有人念我们,海水就变暖,鱼群会为我们唱歌。”
接着是张阿喜,那个说要去当星星的孩子。他说天上其实很冷,星星也不是真的亮,是靠人间的记忆点燃的。“每当有人想起我,我就多亮一分。现在我已经是一颗小流星了,昨夜还划过我娘院子上空,她抬头看了好久。”
一个接一个,亡魂们讲述着自己的存在方式??不在坟茔,不在牌位,而在某句低语、某滴眼泪、某次无意识的呼唤中重生。他们的痛苦从不来自死亡本身,而是来自被遗忘的过程:名字被尘封,事迹被简化为“早夭”“病故”,甚至连一张照片都不曾留下。
“最疼的不是摔下山崖那一刻。”一个小乞丐说,“是三年后路过我家门口,听见我爹对我弟说:‘忘了那个饿死的吧,晦气。’”
映雪笔不停歇,一页页写满,又一页页翻过。她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她收录的数千条名录,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湮灭的,从来不是那些被记录的人,而是从未有机会被诉说的生命。
“您知道为什么这次疫病先找上孩子吗?”忽然,一个沉默许久的女孩开口。她穿着破旧的童养媳衣裳,脸上有道淡淡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