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决赛前的号角(第1/2页)
省体育中心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喧嚣,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但金融学院校园内的沸腾,却如同被点燃的原野之火,从深夜一直疯狂燃烧至黎明,并且,在翌日阳光普照之时,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呈现出一种更加炽烈、更加持久的欢庆姿态……
当那辆载着英雄与荣耀的大巴车,在深夜时分如同负伤的巨兽般,拖着疲惫却骄傲的身躯,缓缓驶入熟悉的校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每一个在车上因力竭而昏昏沉沉的队员,都瞬间清醒,胸腔被一种滚烫的情感填满,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湿润。
这哪里还是他们平日熟悉的、夜晚十点后就趋于宁静的校园?
分明是一座为迎接凯旋的军队而彻夜不眠的城池!
已是接近凌晨,通往球员公寓的道路两旁,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自发前来迎接的学生。他们手中挥舞着一切能代表红白两色的物件——围巾、旗帜、床单、甚至是用A4纸临时涂画的标语。
无数手机的屏幕亮着,汇成一片摇曳闪烁的星辰海洋,将黑夜点亮。“金融学院,牛逼!”、“我们是奇迹!”、“英雄归来!”……
这些简单而炽热的呼喊,不再是隔着屏幕的文字,而是穿透了冰冷的车窗玻璃,如同实质的音浪,一波波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震动着他们因比赛而疲惫不堪的神经。
“我……我靠……这阵仗……”
张浩把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凉的车窗上,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白雾。他脸上混合着汗水、草屑和泥污的痕迹还没完全擦净,但那双总是闪烁着乐观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倒映着窗外那片为他、为他们而燃的璀璨光海,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芦东坐在大巴最前排,紧挨着于教练。他看着这几乎要将道路淹没的热情人潮,那张在球场上如同坚冰般冷峻、在逆境中如同磐石般稳定的脸上,嘴角难以自抑地、大幅度地向上扬起,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作为队长,他心中的澎湃与自豪,远比旁人更甚,如同汹涌的暗流在海底激荡。但他没有像张浩那样失态,只是沉稳地、用力地向着窗外那一片片模糊而又真切的面孔挥动着手臂。每一次挥手,都引来一阵更加狂热的尖叫与欢呼,仿佛他挥动的是点燃热情的权杖。
耿斌洋独自坐在车厢中段靠窗的位置,将身体深深陷入座椅。窗外晃动的光影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同快速切换的幻灯片。脑海中,那九十分钟加上加时赛再加上点球大战的每一帧画面——开场被动挨打的窒息,连丢两球后的沉重,打入任意球瞬间的释放,错失点球时的扼腕,读秒绝平时的狂喜,扑出点球时的希望,以及自己罚入制胜球后那几乎要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激动——此刻,都如同被时光沉淀的烈酒,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骨骼都融化的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潮水拍打岸边的、一波波涌来的满足感。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上官凝练在大巴启动后不久发来的信息:“在学校等你们,辛苦了。”后面跟着一个眯眼笑的可爱表情。他的指尖在那个表情上轻轻摩挲,仿佛能感受到她打字时那份难得的、雀跃的心情。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字,便将手机收起,闭目养神。只是那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弧度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波澜。
于教练站在车头,拿着简易的话筒,他的声音因在场边近乎嘶吼了整场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磁性欣慰:
“小伙子们!看到了吗?都抬起头,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用血性!用不屈!用你们在场上流下的每一滴汗、每一次拼到抽筋的奔跑,赢得的!你们配得上这一切!今晚,忘记战术,忘记比分,尽情享受这一刻吧!你们,就是这座校园里,最耀眼、最当之无愧的明星!”
大巴最终在球员公寓楼下停住,仿佛一艘终于归港的战舰。队员们刚一下车,瞬间就被早已等候在此的、更加汹涌的热情人群和更加刺眼的闪光灯所吞没。签名、合影、拥抱、被不认识的同学用力拍打着肩膀、听着各种语无伦次的赞美……平时在校园里或许只是擦肩而过的普通学生,此刻真正体会到了何为被簇拥、被崇拜的英雄般的礼遇。就连一向沉默寡言、习惯隐藏在人群之后的付晨,也被几个激动的男生围住,非要和他研究一下扑点球的秘诀,窘得他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
这一夜,金融学院的校园注定无眠。欢呼声、歌唱声、甚至是不知哪个寝室楼传来的、用脸盆敲打的打击乐声,交织成一首混乱而狂热的交响曲,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平息。
强大的生物钟依然让耿斌洋在平常训练的时间准时醒来。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被拆卸重组过的酸痛,忠实地提醒着他昨天那场长达120分钟恶战的惨烈程度。但与之相对的,精神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与充盈,仿佛连日来积聚在胸口的沉重巨石被彻底搬开,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快深远。
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有好几条未读信息,有家人的祝贺,有以前同学的惊叹,还有很多加好友申请……
但他一眼就看到了置顶聊天里,上官凝练在凌晨三点多发来的最后一条:
“素描的初稿好了,想先给你看。”
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像一根轻柔的羽毛,准确搔刮在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熬夜伏案,就着台灯,用炭笔细细勾勒的样子。
他沉吟片刻,没有回复文字,而是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
“醒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沙哑而慵懒的磁性,像蒙着一层薄雾,却又透着一丝清晰的温柔。
他应道,声音也因为晨起而有些低哑
“嗯。吵到你了?”
“没有。”
电话里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她也在起身,将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接着道:
“我也刚醒。身体怎么样?昨天看你被撞了好几次,膝盖那一下,看着都疼。”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还好,都是硬伤,没大事。”
耿斌洋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金红色的朝阳瞬间涌入,将房间照得透亮,窗外,被夜雨洗涤过的校园清新如画,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啁啾,与昨夜那疯狂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你的画……”他顿了顿,“我想看。”
她似乎轻笑了一下:
“你想现在看吗?我可以给你送过去。正好,也让你尝尝我昨天跟食堂阿姨定做好的三明治,当早餐。”
“好。”
没有多余的客套,半小时后,耿斌洋在公寓楼下看到了那个踏着晨光而来的熟悉身影。
上官凝练穿着一件简单的纯白色棉质连衣裙,外面松松地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晨风调皮地吹拂着她未经仔细打理、却更显自然柔顺的发梢。她手里拿着那个厚厚的、边角已有些磨损的素描本,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印着小雏菊的简易餐袋。
她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清澈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然后将手中的素描本递了过去,嘴角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微笑。
耿斌洋接过那沉甸甸的本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开启一个神圣的宝箱,缓缓翻开。
炭笔特有的、富有颗粒感的质感和力量感扑面而来。一页页,他翻得很慢。从球员通道内,队员们脸上那混合着紧张、决绝与渴望的凝重特写;到开场被动时,后防线众人咬牙支撑、眼神却依然坚定的群像;到他打入那记石破天惊的任意球后,背对镜头、面向看台疯狂挥舞手臂、仿佛要将所有压抑都怒吼出来的狂奔背影;再到芦东错失点球后,独自伫立在禁区、仰头望天、用力抿紧嘴唇,那几乎要溢出画面的巨大懊恼与不甘……
他的手指在其中一页停下。那是于教练在中场休息时,在更衣室里挥舞着战术板,唾沫横飞、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进行部署的场景。她甚至捕捉到了于教练额角暴起的青筋和队员们眼中重新被点燃的火焰。画纸仿佛自带音效,将那决定下半场命运的战前动员重现。
最后,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张占据了两页篇幅的、充满极致动态与激情的画面上——绝平球后的疯狂庆祝!张浩那标志性的、几乎要滑出草皮的激情滑跪,双臂张开,头颅高昂,如同迎接加冕的年轻君王;芦东在他身旁,振臂高呼,脖子上青筋暴起,平日里冷峻的面容因极致的喜悦而扭曲,却充满了力量感;他自己,则被从身后扑上来的乔松和陈龙飞紧紧抱住,身体前倾,脸上的表情是狂喜与力竭后的茫然交织……背景是看台上那片彻底沸腾、模糊成一片光影漩涡的蓝色海洋,无数的手臂、旗帜、闪烁的光点,共同构成了这史诗时刻的宏大背景板。
而在画面的几个角落,她还用细腻的特写,凝固了另外两个决定胜负的瞬间——付晨在扑出点球那一刹那,身体极致舒展,眼神却冷静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手掌精准地挡在皮球飞行的路线上;以及,他本人站在点球点前,助跑前那低头凝视皮球的瞬间,全身的肌肉线条紧绷,眼神是绝对的专注与放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脚下的足球。
这不仅仅是一本比赛记录。这是用线条和明暗编织的战报,是用细腻观察和深厚情感谱写的史诗。她用她的画笔,将比赛的脉搏、情绪的跌宕、团队的力量、个体的闪光,永恒地、富有生命力的凝固在了这方寸纸页之间。
“怎么样?”
上官凝练看着他久久沉默的侧脸,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耿斌洋终于从画作中抬起头,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深邃地、认真地看向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他没有说“画得真好”、“太像了”之类的、流于表面的客套话,而是用一种近乎承诺的、非常认真的语气说:
“把它画完。”
上官凝练微微一怔。
耿斌洋的目光掠过她,投向远处训练场的方向,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省决赛,北大区赛,全国大赛……把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要踢的比赛,都画进去。一本,不够,就画两本。”
上官凝练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在评价她的画技,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对她宣告,他们的征程远未结束,他们的梦想,才刚刚启航。他邀请她,用她独有的方式,一同见证,一同记录这波澜壮阔的全程。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散了熬夜的疲惫。她迎上他坚定而信任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漾开层层叠叠的、如同春水化冰般的笑意,用力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温暖而宁静的光晕。有些牵绊,早已超越了言语,扎根于灵魂深处,无需多言,便已足够坚定,足以抵御未来的一切风浪。他将餐袋接过,两人并肩,缓缓走向食堂,身影在晨曦中被拉长,和谐得如同本就一体。
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灼热,变得温暖而慵懒,如同融化了的黄金,流淌在空旷的训练场上。这里没有了往日震天的口号声、皮球沉闷的撞击声和于教练严厉的吼声,也没有了激烈对抗时扬起的草屑和尘土,显得格外宁静祥和,只有微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以及几声悠远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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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教练体恤大家,给全队放了一整天假,严禁任何高强度训练。但依然有不少队员,仿佛身体里安装了无法停止的足球程序,或是单纯眷恋这片承载了他们太多汗水与梦想的绿茵,自愿来到这里,进行着极其简单的恢复性活动——慢跑,拉伸,或是三五成群地坐着、躺着,沐浴在难得的悠闲时光里。
芦东和孟凡雪并肩坐在场边阴凉处的长椅上。芦东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休闲服,整个人松弛下来,那股球场上的杀伐之气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疲惫的温和。他罕见地没有主动谈论刚刚过去的比赛,也没有展望即将到来的决赛,只是微微侧着头,安静地听着孟凡雪用轻快的语调,说着啦啦队昨天的见闻。
“你们开场丢第一个球的时候,我们心都凉了半截……后来那个富英锋又进一个,好多女生都快哭了,觉得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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