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留了后手。每次航行日志我都另抄一份,藏在罗盘夹层。可惜……来不及送出。”父亲苦笑,“最痛的不是背叛,是发现身边人也在演戏。陈伯年,跟了我十五年的兄弟,最后一通电话劝我‘识时务’。”
视频最后,他望向镜头,眼神如炬:“阿琛,如果你看见这个,请记住:**真相不是用来复仇的,是用来重建的。不要成为新的暴君。**”
画面戛然而止。
我靠在墙上,泪如雨下。
原来父亲早知一切,却选择沉默赴死,只为保全我和母亲。而他交给我的罗盘,不只是方向,更是审判与宽恕之间的天平。
走出档案馆时,雨停了。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台阶上。我拨通阿豪电话:“通知所有人,召开紧急会议。地点??忠记旧码头会议室。”
傍晚六点,核心团队齐聚。投影仪播放完父亲的视频,室内寂静如墓。
“所以,‘信他’不是指邓天雄。”徐文康喃喃,“是指你父亲。周叔想告诉你,相信你爸留下的路。”
“而邓天雄的钱……”我翻开平板,“刚刚查到,‘明心康复中心’账户上周接收一笔来自加拿大信托基金的款项,金额正好五百万。汇款人署名:黄启昌。”
全场哗然。
“他没逃。”我笑了,“他在配合我们演戏。辞职、离境、制造恐慌,都是为了引出陆廷威这条线。他知道有人会盯上他资产,于是故意留下痕迹,把线索串到母亲身上??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引起我的注意。”
阿豪猛拍桌子:“狗娘养的,这是在用亲情当饵!”
“不。”我摇头,“这是信任。黄启昌知道,只要我还记得忠记的根,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牵连无辜的人。”
我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明天,我去见陆廷威。”
“你疯了?”徐文康惊呼,“他是杀手!冯世雄亲口承认,三年前尖沙咀枪击案就是他雇的越南帮!”
“所以我更要见他。”我平静道,“他不怕我,怕的是记忆。他毁不掉事实,就想污染情感??用我妈的名字注册公司,是要让我怀疑至亲,动摇信念。可他忘了,我手里有父亲的罗盘。”
深夜,我独自来到母亲常去的观音庙。香火缭绕中,我点燃三炷香,插进炉里。
“爸,妈,”我低声说,“我快走到尽头了。但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教我怎么走路。”
翌日上午十点,我在中环某私人画廊见到陆廷威。他穿着亚麻衬衫,正在布置一场名为《废墟之美》的展览。展厅中央,陈列着一艘烧焦的船模,标签写着:“忠记47号,2003年沉没,象征旧时代的终结。”
他看见我,嘴角微扬:“赵公子,赏光?”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为了那个假公司?”他倒了杯红酒,递来,“我只是想提醒你,亲情也可能是陷阱。就像你妈,当年是不是也劝你别查下去?”
我没接酒,只问:“邓天雄给你打了多少?让他替你背黑锅?”
他笑容僵住。
“五百万。”我继续,“黄启昌出的。你拿这笔钱伪装成邓天雄贪污,制造他叛变假象,顺便嫁祸给我母亲,让我自乱阵脚。很高明。可惜,你不知道我爸早就录下了全部真相。”
他猛然后退一步,撞翻画架。
“你以为‘汇贤会’倒了,你就自由了?”我逼近一步,“可你父亲只是棋子,背后还有更大的局。而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重复他们的错误??用谎言保护权力,用伤害维系控制。”
他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收手吧。”我说,“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不让下一个孩子,像我一样长大。”
他久久不语,最终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你们这种人,赢了就要清算到底。”
“不。”我转身走向门口,“我们赢了,只会把钥匙交还给人民。至于你……随你选。”
三天后,陆廷威匿名举报其父隐藏于瑞士银行的犯罪资金流向,并附上百页内部账目扫描件。同日,邓天雄在大屿山一座废弃灯塔被找到,昏迷但幸存。他手中紧握一张纸条:“对不起,大哥。这次,我选对了。”
案件全面重启。
半年后,忠记航运重组为“公民航运基金会”,专责监督公共工程招投标透明度。三十万“蜂群”成员转为城市监察志愿者,每年发布《权力阳光报告》。
我在父亲忌日那天,将罗盘安放在基金会大厅中央的玻璃柜中,下方刻着一句话:
>**“方向比速度重要,良知比胜利长久。”**
某夜加班至凌晨,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前台值班的女孩叫住我:“赵先生,有个包裹,没写寄件人。”
牛皮纸盒很轻。打开后,是一块老旧的手表零件,齿轮锈迹斑斑,却擦得干干净净。附字条:
>“你说要用新罗盘,可有时候,旧零件也能指路。??周叔”
我捧着它,久久不能言。
原来父亲当年拆下手表做的罗盘,灵魂一直未曾消散。
次日清晨,我将这块齿轮嵌入基金会新开发的城市应急导航系统启动按钮内。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大楼,系统正式上线,屏幕上滚动播出首条信息:
>**“您所在的位置,曾是忠记码头。现在,它是属于每个人的港湾。”**
没人比我更懂港岛江湖。
因为我走过它的暗巷,听过它的哭声,也亲手埋葬过它的噩梦。
而真正的江湖,从来不在黑与白之间,
在于每一次选择时,是否还记得??
最初为何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