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个瘦弱的身影,被吊在树上。晨光像钝刀一般剖开雾霭,光线昏黄,陆招娣只能看见对方干瘦凸起的肋巴骨,在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她眯起眼,想看清那人的面容,但距离太远,看不清。
于是她上前几步,盯着对方的脸,想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会让她心里这么难过。
可吊着的人却在慢慢转动,此时正偏向太阳照过来的方向。
陆招娣迈动脚步,锲而不舍地跟过去。
她看见那人嘴唇干裂翘皮,皲裂得像干旱的河床。长长的发丝结成一缕一缕,垂在唇边,汗珠和红色的血混合,顺着头发慢慢滑落。冰冷的风呼啸而过,那血珠静静地凝在发梢上。
那人的嘴唇在翕动,但是陆招娣听不清那人在什么。
她走得近了一些。
那人慢慢抬起头,露出陆招娣熟悉的眉眼。
“阿姐,我疼。”
是喜妹!
陆招娣冲过去。
喜妹嗓音嘶哑,苍白的脸上布满干涸的血迹,她疼得皱紧眉,哭喊着、挣扎着:“阿姐,救我!”
陆招娣从黑暗中猛地惊醒,周围一片漆黑,她站起来往外冲:“喜妹!”
惊恐地尖叫声穿破黑暗,附近立刻有凳子被推动的声音。
“招娣!”吴大婶一把推开门,冲进来,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招娣,怎么!”
却没想到被陆招娣一头撞翻!
“诶呦!”吴大婶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直往地上倒去。
牧怀风紧跟在吴大婶身后正要进屋,立刻眼明手快地扶住吴大婶,同时将被吴大婶绊倒的陆招娣搂进怀里,焦急又担心:“陆妹妹!”
陆招娣意识才慢慢回笼。
烛火的微光从外屋透进来,里屋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看见喜妹,她心下慌乱得很,一把捉住牧怀风的衣襟:“喜妹呢?她人呢?”
没等牧怀风回答,又转头去拽吴大婶的衣袖:“喜妹呢?她怎么不在屋里?是不是出事了?”
“你别慌,她暂时已经没事了。”牧怀风安慰她。
吴大婶抓着她的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你别担心,昨天大夫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夜里醒过一次,也退烧了。”
陆招娣一脸茫然:“那喜妹人呢?她为什么不在屋里?”
牧怀风领她进了厨房,解释道:“昨天傍晚忽然降温,还下了冰渣子。大夫说喜妹不能受凉,所以才挪过来。”
厨房里暖意融融,陆招喜侧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当看见陆招娣时,眼圈微红。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陆招娣。那手腕上,是缠得厚厚的白色纱布,和一圈深得发黑的淤青。
陆招喜的手早已脱臼,大夫说,就差一点点,陆招喜的手就要废了。
牧怀风不知道怎么跟这对姐妹说,不是他想瞒着,而是不忍心。
陆招喜被打得全身皮开肉绽,后背的皮被竹子穿破,腰间还被捅了一刀,这么多、这么重的伤,因为救得及时,最终都能痊愈。但那一双手,再也不能拎重的东西了。
“阿姐,你没事就好,我好怕你不要我了。”
陆招娣蹙眉心疼:“我怎么会不要你?我还怕你不理我。”
“我才不会不理你。”陆招喜眼泪直往下掉,“我刚才做梦,梦见你被狼吃掉,然后那头狼变成你的样子,说我太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