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对穿什么并无要求,但享受极了这种被娘子细心关照的感觉。
程恬又选了一匹月白色的细麻料子,说道:“夏日快到了,用这个做两件中衣,穿着凉快。”
她一边和迎上来的掌柜商议着价格,一边不时拿起布匹在王澈身上比量,神情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王澈的目光扫过一旁,被一匹雪青色的布匹吸引了去。
那颜色雅致,料子轻薄,他心想,他觉得若是做成衣裙,穿在娘子身上定然好看,衬得娘子更白,
只是似乎没见过娘子穿这类颜色,其不如杏红、鹅黄娇艳,不知娘子是否会喜欢。
他暗暗记在心里,想着等下悄悄问问掌柜价钱,日后若有余钱,定要买来送给娘子。
这时,裁缝请王澈去量尺寸。
王澈依言过去伸展手臂,任由软尺在身上比划,心思却还飘在外间,回想着娘子为他挑选衣料的模样,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等量好尺寸,王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程恬身边,下意识地就朝她方才站的位置望去,却不见人影。
然而,当他目光一转,投向布庄门口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凝固。
只见布庄门口,程恬正与一位身着月白长衫、头戴玉冠的公子说话。
那公子身姿挺拔,面容俊雅,气质温文,正是工部侍郎家的公子,也是长平侯府的远房姻亲,苏文谦。
王澈认得他,太认得了。
他曾不止一次见过这位苏郎君出入长平侯府,更曾有一次,他远远看见程恬与他在侯府门前近身交谈,那时程恬眉眼低垂,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羞涩红晕。
自那以后,王澈的心里便埋下了一根刺,似乎这位风度翩翩的苏公子,才是程恬心中属意之人,自己不过是半路杀出,横刀夺爱。
王澈早就打听过,知道苏文谦早已娶亲,且迎娶的娘子与他门当户对,二人琴瑟和鸣。
正是因为他知道,当程恬近来态度转变,主动与他亲近时,他暗自庆幸,以为是她终于放下了那段不可能的旧情,愿意试着接纳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真正夫君,好好过日子了。
可此刻,再见他们二人站在一处,郎才女貌,言笑晏晏,仿若天生一对。
王澈止不住地酸涩自卑。
是啊,他王澈算什么?一个家道中落,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脚跟的粗鄙武夫而已。
他整日与刀弓为伍,掌心是粗糙的茧子,身上是洗不掉的尘土与汗血气息。
他如何能与苏文谦那样,自幼浸淫在诗书礼乐中,清贵风雅的世家郎君相提并论?
娘子与自己,本就是云泥之别。
方才挑布量衣时的满腔欢喜,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苦涩。
王澈默默垂下眼,退后半步,不敢再看门口那对仿佛从画中走出的璧人。
他认为自己就算穿上再贵重的绫罗绸缎,也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粗鄙不堪,不过沐猴而冠,徒增笑柄。
归根结底,他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