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晏珩的这声哥哥,好像那些情绪,又一点点被从泥淖中拉了起来。
郑榕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过来让哥哥靠一下。”
后排座位中间隔着个高档的杯架扶手,其实很杠着,郑榕虽然这么说,其实也没法靠到他肩膀上去。
所以郑榕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但在库里南宽敞的后排,晏珩直接起身,几乎是单膝跪在郑榕跟前,张开了手臂。
这个姿势,让郑榕的心脏,都顿时狂跳了起来,他声音微哑,“乖乖……”
郑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往前倾身,将自己的额头,搁在了晏珩的肩膀上。
好像先前心里所感觉到的那些情绪,宛如冷雨般,而现在,有人轻轻为他撑开了一把伞。
“嗯,在呢。”晏珩抬手在他腰背拍了拍。
郑榕知道晏珩这个姿势肯定很不舒适,但他实在是觉得太安心了,所以,就不想让晏珩挪开。
便就着这个姿势,打算开口了。
而晏珩也没打算挪开,依旧这样近乎单膝跪在他面前。
又问了句,“医生怎么说?”
“说了很多。”郑榕靠在晏珩肩膀上,声音低沉微哑,宛如流水淙淙,不疾不徐的,将从医生那里听到的,都讲给了晏珩听。
医生说,容煦的问题挺严重的,而且很封闭,她已经来过好多次了。
这才从她口中,将那些所造成她现在这样状态的事情的真实,大概拼凑了起来。
医生说,虽然并不是绝无例外,但起码他所见过的病人里,能够坦诚事情真实的,通常是小孩子和年轻人。
而年长者,倒也不能说满口谎言吧,但他们习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来粉饰太平。
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那样,来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做得没错。
所以很多时候,医生需要从他们的话里挑出那些真实的部分,慢慢拼凑,才能逐渐接近真实的模样。
容煦也不例外。
二十多年的偏执,如若不是因为在乳甲外科张医生那边,她始终不同意手术和治疗她甲状腺的病症。
张医生看出她可能在心理上有点什么,让她来后面这精神心理科看看的话。
容煦可能再过二十年,也不会走进这里。
就连让她来这里时,容煦都充满了抵触。
她那时候就怒骂张医生。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想治病是因为我有精神病?!我看你才有精神病!你们当医生的想钱想疯了吧!”
而张医生是真的有医德,不仅没有生气,还很温和地劝她。
“只是叫做精神心理科而已,睡眠有问题他们也能治疗,你不是说你睡眠不好么?可以去找他们吴医生,他治这个厉害,你去找他看看。”
“你可能就是因为睡眠不好,所以情绪不好,才不愿意治疗,说不定睡得好了心情好了,就想通了呢?不管怎么样,没有哪个医生愿意放弃患者,去试试吧?”
“就算你真的不愿意手术治疗,睡眠好了起码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呢?”
大概就是张医生这毫无芥蒂的话,说服了容煦。
她习惯了对人恶语相向,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
但张医生没有对她生气,以至于她去找吴医生的时候,对吴医生的态度还挺客气的。
吴医生说,她可能因为之前对张医生很不客气的那些话语,内心里是愧疚的。
所以她对吴医生时又比较客气,可能是不想让吴医生觉得她是张医生给他添的麻烦。
 矛盾又复杂的人。
吴医生说了那些旧事,从她自幼在家里就是不受宠的女儿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