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都爽快同意,玄玑子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显然对能促成此事感到高兴。但随即,这笑容又缓缓收敛,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目光再次落在宁寒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忧虑。
他驾驭遁光,更加靠近宁寒,声音压低了几分,几乎化为一道细微的灵力传音,直接送入宁寒耳中,那声音里带着某种玄异而沉重的韵律,仿佛在拨动无形的命运之弦:
“木道友,结盟之事既定,我们便是休戚与共。有些话,贫道思索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告知于你,望你早做提防。”
宁寒转首看他,见其神色凝重,不似作伪,便也传音回道:“道友有何发现,但说无妨。”
玄玑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传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贫道师门所学,虽不敢说洞彻天机,但对气运命理一道,亦有独到之处。自与道友相遇,贫道便暗中观察你的气运走向。初见时,只见你气运如潜龙在渊,隐于九地之下,虽暂未腾飞,却根基深厚,自有磅礴之势,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但自进入这黑漠荒原范围,尤其是接近那古修洞府所在区域后,贫道再观你气运,却发现……那潜龙之侧,竟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道极其隐晦、却凶戾无比的黑气!其形如阴毒诡蛇,藏于云雾之中,若隐若现,正伺机而动,欲要择人而噬!”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宁寒,一字一句道:“此番黑漠荒原之行,于你而言,恐非坦途,更非机缘之地,而是一道凶险万分的劫关!你恐怕会在此地,遭遇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机!此劫凶险异常,其根源似与这整片荒原的古老死寂之气,尤其是那即将开启的古修洞府的气脉紧密相连,甚至……贫道灵觉隐约感知到,其背后还牵扯到某种……超乎想象、极其古老而阴邪的恐怖存在!它似乎……早已注意到了你!”
玄玑子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窥探对他消耗不小,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贫道道行浅薄,天机更是混沌难明,只能看个模糊大概,那黑气具体为何,危机将于何时、以何种形式爆发,难以明晰。但那股令人神魂战栗的危机感,绝不会有错!总之,请木道友……务必、务必万分小心!尤其是在洞府开启之后!”
他这番模糊却又无比笃定的预言,如同数九寒天里兜头泼下的一盆冰水,又似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宁寒的心湖中轰然炸响!让他心头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自尾椎骨骤然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连体内奔流的灵力都似乎为之一滞!
危机?关乎生死?古老阴邪的恐怖存在?早已注意到了我?
玄玑子这如同谶语般的话语,像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自离开落云宗后便一直紧闭的、名为“不安”的闸门!刹那间,无数被他强行压下的线索碎片疯狂涌现、碰撞、交织——血棺在幽冥涧的异动、吞噬巨棺与花妖后的细微变化、赵乾临死前那怨毒的诅咒与关于“主人”的惊惧、炼魂宗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魂不散、五位师尊提及血海深仇时的凝重、以及那连他们都讳莫如深、势力可能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仇家……
这些原本看似孤立的事件,在此刻,仿佛被玄玑子这句预言用一根无形的、充满不祥气息的线串联了起来,共同指向一个模糊而危险的未来图景!那图景的中心,正是他自己!难道这黑漠荒原的古修洞府,并非偶然现世,而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或者,他身怀血棺这等异宝,注定要卷入与某些古老存在的纷争之中?
宁寒的背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但他强大的意志力立刻发挥作用,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思绪与那瞬间涌起的惊悸。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镇定,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仿佛能将一切光线都吞噬进去。
他缓缓转过头,迎上玄玑子充满担忧与探究的目光,郑重地、一字一顿地传音回道:“玄玑子道友,此言……宁某,谨记于心。多谢!”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恐惧。因为他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修真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力量,唯有谨慎,唯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于绝境中搏得一线生机。
他下意识地,再次将一丝神识沉入腰间的储物袋,轻轻拂过那口沉寂的、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与危机的血棺。
“古老阴邪的存在……你,究竟是什么呢?而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宁寒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质问。前方的黑漠荒原,在他眼中,已然从一片寻求机缘的宝地,变成了一张缓缓张开、等待着猎物踏入的、黑暗而狰狞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