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孩童,听到旁人如此盛赞自己,怕是早就按捺不住,回来便要向最亲近的阿玛炫耀了。
可承祜偏不。
他不仅只字不提,甚至还用买礼物、吃点心这样的小事,将真相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他是在藏拙吗?
康熙忽然想起昨夜,在龙舟之上,承祜那句“也要第一个想到儿臣”的撒娇。
看似童言无忌,实则将他后宫的门路都堵死了大半。
还有德州河堤上,那句看似无心的沙子不黏,直接掀翻了一整个贪腐集团。
这个儿子,总是在用最纯真无害的姿态,达到最精准狠辣的目的。
“朕的儿子……果然不凡。”康熙低声自语,眼中的光芒愈发深邃。
他没有丝毫被欺瞒的愤怒,反而生出一种棋逢对手般的隐秘兴奋。
有这样一个储君,于大清而言,是福。
“下去吧。”他挥了挥手,“此事,不必再提。”
“嗻。”李煦如蒙大赦,悄然退下。
……
在江宁又盘桓了数日,待所有事务处理妥当,康熙终于下旨,启程回銮。
归途的龙舟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江南的温婉与繁华被渐渐抛在身后。
节气已入深秋,越是往北,风便越是凛冽。
河岸边的柳树早已褪去了翠绿,换上了一身萧索的金黄。
船队日夜兼程,风餐露宿。
承祜那具自幼娇养的身体,终究是抵不住这舟车劳顿与风寒侵袭。
起初,只是几声咳嗽。
陈保立刻紧张起来,给他加了厚厚的披风,又吩咐御膳房时时备着姜汤。
承祜自己倒没太在意。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觉得小小的风寒根本不算事,喝点热水捂一觉就好了。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这具身体原主那写在基因里的体弱多病属性。
这日傍晚,龙舟停靠在济宁府码头。
晚膳时,康熙便发现承祜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那是一种病态的潮红,嘴唇也有些干裂,精神更是蔫蔫的,连最爱的水晶肴肉都只动了一筷子。
“可是不舒服?”康熙放下碗筷,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让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脸色骤然一变。
“传御医!”
一声厉喝,外间伺候的梁九功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整个龙舟之上瞬间乱成一团。
承祜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耳边是皇阿玛焦急的呼唤和宫人们慌乱的脚步声。
他想说句“我没事”,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