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多虑了。”承祜微微一笑,“儿臣的意思,是请黄圣年院判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亲自到慈宁宫偏殿教导。如此,既不违祖制,也能让乌库玛嬷时常看到央央,岂不两全?”
他又补充道:“女儿家学医,强身健体总是好的。前几日,儿臣见她骑马时气息不稳,身子骨还是弱了些。不如再让她每日下午去京郊大营,跟着女眷的教引嬷嬷学些骑射,磨炼筋骨。如此,内外兼修,将来……无论是留在宫中侍奉,还是远嫁和亲,也都能让人放心些。”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前一句是为了孝顺长辈,后一句是为了公主自身的健康与未来。每一个理由都光明正大,合情合理。
康熙甚至从这番安排中,品出了一丝作为兄长对妹妹未来的深谋远虑。
“你这孩子,想得倒是周全。”康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看着承祜的眼神里,满是赞许与欣慰,“也好。公主知医理,懂骑射,亦是我爱新觉罗家的风范。便依你所言吧。”
“儿臣,替央央谢过皇阿玛隆恩。”承祜深深一揖,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三个月的时间,对于紫禁城高高的宫墙而言,不过是几度花开叶落,转瞬即逝。
但对于果西楚克来说,却是一场脱胎换骨的炼狱。
太医院。
起初,当院判黄圣年接到太子殿下的口谕,要他亲自教导公主医理时,他内心是既惶恐又抗拒的。
公主金枝玉叶,学医不过是三分钟热度,他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然而,第一天,当他在慈宁宫偏殿见到果西楚克时,便微微有些改观。
公主没有穿金戴银,一身素雅的宫装,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待他坐定后,才行了拜师礼,声音清脆:“学生果西楚克,请黄太傅安。”
没有一丝一毫的骄矜之气。
黄圣年心中虽有讶异,面上却依旧严肃,他从最基础的《汤头歌诀》和药性四百味开始教起。
那些枯燥拗口的药理、繁复的经络穴位,足以让任何一个养尊处优的人望而却步。
他本以为,这位公主不出三日便会叫苦不迭。
可他错了。
果西楚克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与专注。
她每日清晨便将要学的内容预习一遍,黄圣年讲解时,她听得一丝不苟,遇到不懂之处,便虚心请教。
她的一双手,本是为抚琴绣花而生,如今却终日与草药为伍,指甲缝里常常沾着洗不掉的药汁颜色。
一个月后,她已经能将数百种草药的性味归经倒背如流。
黄圣年开始教她处理伤口。
他带来一些处理好的兔、鸡,让她练习缝合。
第一次拿起缝合针时,果西楚克的手抖得厉害,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肉的感觉,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她只是咬紧了牙关,白着脸,一针一线地练习。
从最初歪歪扭扭的针脚,到后来细密平整的缝合线,她宫殿里的烛火,常常亮至深夜。
黄圣年从最初的敷衍,到中期的惊讶,再到最后的欣赏,只用了一个多月。
这位见惯了宫廷浮华的老太医,第一次在一个公主身上,看到了医者该有的那份虔诚与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