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尘在他旁边坐下,表现得很谦虚。
主位上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是西医内科的钱主任,钱振华。
他把手里的病历本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清了清嗓子。
“行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就长话短说。”
“病人,男,四十二岁,红旗林场的伐木工人。”
“三天前,突然高烧,体温一直在三十九度五左右,物理降温和退烧药效果都不好。”
“主要症状是头疼欲裂,恶心,呕吐,还伴有间歇性的神志不清。”
钱主任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我们怀疑过是脑膜炎,也怀疑过是乙脑,但是做了腰穿,脑脊液压力正常,各项指标也都没问题。”
“血常规显示白细胞偏高,中性粒细胞比例也高,有明显的感染迹象,但具体是什么感染,查不出来。”
“抗生素用了好几种,青霉素,链霉素,都没有明显效果。”
钱主任说着,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现在病人情况越来越差,今天下午开始,腹部也出现了剧痛,但又找不到明确的压痛点。”
“我们几个科室都来看过了,消化科、神经内科,都排除了自己科室的急症。”
“现在人就在咱们科的抢救室里,病情复杂,诊断不明。”
他说完后,王大强副主任接过话头,声音有点闷。
“这病来得太邪乎了。”
“头疼,高烧,神志不清,这是脑子的问题。”
“恶心,呕吐,腹部剧痛,这又是肚子的问题。”
“两边的症状都又急又重,可检查下来,脑子和肚子里,都找不到明确的病灶。”
“就像是……无头的苍蝇,有力气也不知道往哪儿使。”
这话说得糙,但在理。
在座的几位主任都皱着眉头,显然是被这个病例给难住了。
钱主任的目光转向了刘正宏。
“老刘,你是咱们院里中医的头一把刷子。”
“你给看看,从你们中医的角度,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刘正宏沉吟了片刻,他没有看病历,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舌苔和脉象怎么样?”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副主任立刻回答:“舌质红,苔黄腻,脉象滑数。”
刘正宏听完,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高烧,头痛,神志不清,这是邪热内陷,直冲心包。”
“恶心呕吐,腹痛,苔黄腻,这是湿热蕴结中焦,腑气不通。”
“从脉象上看,也是典型的湿热之症。”
“综合来看,应该是湿热毒邪,弥漫三焦,导致上下不通,内外皆病。”
刘正宏的诊断,说得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在座的西医主任们虽然不全懂什么“三焦”、“心包”,但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就是一种又湿又热的毒气,把人从里到外都给堵住了。
钱主任点了点头。
“那按你的看法,该怎么治?”
刘正宏说道:“治法上,当以清热解毒,化湿开窍为主。”
“可以用一些清热凉血的药,比如生石膏、知母,再配上化湿的,比如藿香、佩兰。”
“双管齐下,先把这股邪气给清出去。”
他说完,办公室里的人都在点头。
这个治疗思路听起来很合理,也很稳妥。
钱主任又看向刘正宏,然后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他身边的周逸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