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阳光懒散而勉强地从喀纳平原地平线上升起,在朦胧腐尘的薄晨尽头闪烁,像是不想上班的社畜有气无力地踹开被子。
但无论如何,太阳终究是出来了。
荒原上回荡着魔鸦的啼鸣,一些模糊的黑影在土匪营地上空盘旋,被土匪血肉模糊丶七零八碎的尸体吸引而来。
显然,某位黑甲骑士下手相当凶暴。
「萨麦……萨摩!」不远处传来塔莉亚的呼喊。
萨麦尔抬起头。
呯的一声巨响。黑甲的瘦长身影抬起锤矛,砸碎了两架尖柴拒马围栏,径直从缺口中跨步,朝萨麦尔快步赶来。
朗达尔队伍的另外三人与塔莉亚已经解决了成群结队的低级匪徒,穿过土匪营地朝烽火台遗址方向赶来。
黑甲的瘦长身影浑身是匪徒的血迹,小跑上前,上下打量萨麦尔。
「我本以为你不太擅长战斗,小王子。」她的头盔碰触在萨麦尔的头盔上,两盔的额头相接。她低声说着,话语的轻微震动从金属盔面传递而来。
「都说了我在故乡只是普通人,不是什麽王子啦……我们那边已经没有王子这种头衔了。」萨麦尔小声吐槽,「算不上擅长战斗,但……也还好。」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三体》中有一个很浪漫的情节:在太空的真空中无法传声,于是两个通讯系统故障的太空人为了对话,紧紧拥抱,把太空衣的头盔碰触在一起,靠头盔接触的震动传声。
「我发现一些事情,我们一会儿得谈一谈。」萨麦尔不着痕迹地示意了一下脚边的粮食袋,低声说,「我先去找朗达尔确认一下情况。」
塔莉亚望向粮食袋上的字迹,沉默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
「有点麻烦……找个藉口远离他们,我们得独处一下。」她低声说。
萨麦尔望着不远处的朗达尔队伍——众人正围在埃利奥特周围,查看伤势。
「埃利奥特伤到了肋骨和肺叶,伤口愈合程度也很低……暂时别胡乱移动他。」他听到法师瑟莉娜的声音。
埃利奥特还在断断续续地咳血。
剑士格拉德显得有些木讷,帮不上忙也插不上话,笨拙地站在原地守着,用自己的袖口擦着埃利奥特嘴角的血迹。
「这是什麽武器造成的伤口?为什麽高纯度的治愈魔药也只能勉强愈合到这个程度?」魔药师露比百思不得其解。
「这把剑。」朗达尔将血钢长剑放在地面上,「麻烦检查一下。」
露比从腰间的皮革包里掏出一个装满澄清药水的小瓶子和一小块白纱布,将药水滴了一滴在血红长剑上,十几秒钟后又用白纱布将药水液滴吸乾,查看着纱布上的液滴渍颜色。
璀璨的深蓝色。
「魔质指示剂,从淡蓝到黑色,颜色越深说明魔质含量越高。」露比举起白纱布,对着光看着深蓝的液滴污渍点,「是某种高质量的魔化材料。」
瑟莉娜摆弄着符文石手杖,从触媒袋里摸出三颗野兽眼球,嵌入符文石上通用法阵的凹槽中,拨动石刻的符文轮盘,确认符文与回路无误后,对准血钢长剑激活了法阵。
三颗野兽眼球骨碌碌旋转着,一齐盯着血钢长剑来回扫视了几秒。
「【鉴定魔法】的结果显示,这把剑能掠夺生命力,用受害者的生命力强化使用者。」瑟莉娜低声解释,「被它刺伤会严重破坏体质,损伤体力与精神力。埃利奥特还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多亏了萨摩修士。」朗达尔低声说。
萨麦尔凑过去,轻轻拍了拍朗达尔的肩膀。
朗达尔回头。
「下一步准备怎麽做,朗达尔兄弟?」萨麦尔问,「有什麽计划吗?」
「埃利奥特现在重伤,暂时不能经历长途颠簸。另外,这些战利品也还没整理。我们恐怕得……在土匪营地先待一天,大概需要在这个营地住一天一夜。也许……明早再回城?」朗达尔揉着额头,「真是对不起,萨摩修士,又耽误了二位的宝贵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情况——那个,我和塔兰修士的修道院有个传统,在战斗之后必须祷告。按照教律,我们需要一个僻静之处。」萨麦尔解释着,「我和塔兰修士,想先去远处静坐祷告一下——毕竟埃利奥特这边,我们也帮不上什麽忙。」
「当然当然,请便。」朗达尔点头致意,「这次任务真是辛苦二位修士了。」
萨麦尔沉思着,默默招了招手,和塔莉亚朝营地外而去。
朗达尔注视着萨麦尔离去的背影,望着他背上的锈铜剑盾,又看了一眼血红长剑。他想起在战斗中匪首剑士惶恐的话,想起每次近距离接触时,萨摩修士盔甲上冰冷的寒意,沉默了片刻。
但最终,他什麽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听着露比和瑟莉娜争吵着治疗方案,和格拉德一起把咳血的埃利奥特小心翼翼地抬起来,放在铺盖垫上休息。
萨麦尔与塔莉亚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角度,藉助古帝国烽火台的断垣残壁,遮挡着自己的身影,穿过土匪营地附近的荒地,躲在一棵焦黑的树后,张望着,以确认朗达尔小队看不到自己的位置,也听不到对话声。
「那个袋子上的字……」萨麦尔压低声音。
「我们得装作不知道。」塔莉亚打断他的话,「更何况,我们本来就不知道!这只是个误打误撞的巧合——也许他们和瓦拉克根本没关系!只是几个普通土匪,凑巧打劫了给地下城运粮的车队而已。」
「装作不知道什麽?」一个声音在头顶突兀地响起。
两人猛然抬起头,一只硕大的羽冠魔鸦站在头顶的焦黑树枝上,血红的眼球冷冰冰地盯着两人。
它的羽冠已经如同摺扇般打开,漆黑硬羽构成的头冠上布满血红的眼斑,昭示着君主的愤怒。
「瓦拉克,我们什麽都不知道!」塔莉亚争辩。
「不知道?!」魔鸦嘎的大叫一声,「那麽,我们的协议内容总该知道吧?难道这麽快就忘了,罗诺威家的混血丫头?」
「我们根本没有进入你的地下城!这里距离你的地下城足有几百公里!」塔莉亚辩解!
「你们杀了我的奴仆!」魔鸦嘎嘎大叫着,「这里距离我的地下城太远了,超出了我统御者灵能的范围,兽群和噩梦军团无法涉足。我喂养了这群野狗,叫它们在统御者范围之外替我干活!你们却把它们杀光了!」
「只是……只是一群野狗而已,你该不会气量狭小到连几条野狗都要计较吧?」塔莉亚结结巴巴辩解。
「野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任务!」羽冠魔鸦咆哮,「212位六级以上的冒险者现在都住在我的地下城三环,包括13位九级冒险者丶2位十级和1位该死的十一级!他们结成了一支规模空前的212人巨大队伍,在我家院子门口扎营,杀我的宠物,拔我的花园,挖我的武器库,撬我的保险箱,偷我的神代遗物!我旗下的兽群丶魔族的猎杀者丶人类仆从的魔化战士与魔化巫师,连奴工都派去轮班骚扰,限制他们活动了!」
「你知道迫使他们滚出我领土的方式是什麽吗?嗯?知不知道,你这蠢丫头?」魔鸦在枝头俯身瞪着塔莉亚,「他们没办法食用灵能生态中的物资,一切食物只能从外界运送到地下城三环!一旦食物被断,失去体力补充,212人加起来,忍饥挨饿,连七天都撑不住!」
「我喂养了这群野狗,叫他们替我截杀联盟的运粮车队!」
「我院子门口的高级冒险者营地断粮已经两天了,眼看就要成功!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们把我负责这个重要任务的野狗杀了?」
魔鸦嘎嘎尖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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