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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在澄心堂纸笺上游走,发出轻微而坚定的“沙沙”声。
这声音,是这间陋室中唯一的声响,却仿佛是新时代开启的序章。
贾环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将那属于现代金融精英的逻辑与权谋,与古典文人的笔法和格局完美地融为一体。
在剖析了“为官三境”,将林如海高高捧起又轻轻敲打之后,他的笔锋一转,开始落于实处。
“……大人欲破此局,学生以为,不在‘惩’,而在‘用’。薛家,国之商贾,亦如国之舟船,载水亦能覆舟。水浑则舟易翻,水清则舟自安。今两淮之水,已被甄应嘉之流搅得浑浊不堪,大人若只砸船,不治水,无异于扬汤止沸,遗祸无穷。”
“故学生斗胆,为大人献策三步,或可解此危局。”
“其一,曰‘以退为进,功归于国’。学生已说服薛家,十日之内,奉上纹银一百二十万两,悉数上缴国库,以补盐课亏空。此非罚没,乃薛家‘戴罪立功’,主动补过。如此,于圣上面前,大人非但无查案受阻之嫌,反有雷霆手段、旬日之内便为国库追回巨款之不世之功!此功,远大于查抄一商贾之家。”
“其二,曰‘以利诱之,釜底抽薪’。甄应嘉之流,所图者,无非薛家空出之盐路。大人不妨将计就计,放出风声,言朝廷欲将薛家盐引份额,重新竞拍,价高者得。甄应嘉为求必得,必倾其所有,将其多年贪墨之银两,尽数投入。待其资金入局,大人再收网,岂不事半功倍?届时,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其三,曰‘以民为本,流芳百世’。薛家补上之巨款,学生恳请大人,莫全数上缴。可上书圣上,奏请截留其中二十万两,于两淮设立‘盐户义仓’与‘平准基金’。凡有天灾人祸,盐户可从义仓借贷,免受高利贷之苦;凡盐价波动,可以平准基金调控,稳定市场。如此一来,大人非但为国敛财,更为国安民,真正践行了‘见众生’之大道!此等德政,足以让大人名垂青史,远非查抄几个商贾可比!”
写到此处,贾环笔锋一收,全文戛然而止。
他将整篇“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精密的算计与堂皇的大义。
他给林如海的,不仅仅是一个解决方案,更是一条通往权力之巅的青云之路!
他相信,任何一个有政治抱负的官员,都无法拒绝这样一份诱惑。
他另取一纸,用一种截然不同的、属于孩童的稚嫩笔迹,写了一封极短的“附言”。
“闻林公乃当世伯乐,学生贾环,不才,亦有千里之志。今献此拙见,如叩石问钟,望闻回响。若此策能助大人一二,学生不求闻达,只求他日,能得大人一封亲笔之信,指点学问,足慰平生。”
落款,更是简单到极致“荣府,环。”
这封附言,是点睛之笔。
它将那个运筹帷幄的“高人”,瞬间拉回成一个渴望得到长辈认可的、才华横溢的“神童”。
既展露了野心,又藏起了锋芒,让整件事,都变得更加合情合理,也更加……
令人捉摸不透。
做完这一切,他将两封信分别装入不同的信封。
一篇策论,如泰山压顶;一封附言,如春风拂面。
刚柔并济,方为王道。
两日后,梨香院。
薛宝钗看着面前桌案上,那两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信,一颗心,依旧跳得厉害。
贾环并没有亲自前来,而是让钱槐将信送了过来。
钱槐只带了一句话:“我家三爷说,此二信,与林姑娘那封家信,须在同一日,由最快的信路,递到扬州林大人手中。迟则生变。”
“我知道了。”
薛宝钗对着钱槐,竟也用上了几分敬称,“你回去告诉三爷,此事,我必当亲自督办,万无一失。”
待钱槐走后,宝钗立刻唤来了莺儿,以及薛家商号在京城的一位心腹大掌柜。
“即刻启用‘八百里加急’的商路信使。”
宝钗的声音,沉静而决绝,“将这两封信,还有潇湘馆那边即将送来的林姑娘的信,三信同发。告诉信使,不惜一切代价,马匹累死在路上,人也不能停!五日之内,必须送到扬州巡盐御史府!”
“姑娘放心!”
大掌柜躬身领命,他知道,这三封信,关系着薛家满门的生死存亡。
看着大掌柜匆匆离去的背影,薛宝钗走到窗前,望着那湛蓝如洗的天空,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棋子,已经落下。
棋手,已经入局。
现在,只等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执棋之人,做出他的选择了。
信件离京的第三天,贾府,梦坡斋。
贾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整整一个上午了。
他的面前,没有公文,也没有圣贤书。
只有一张小小的、被人抄录下来的诗稿正是贾环那首《咏雪》。
“来年遍地新桃李,不见当年旧时奴!”
他反复念着这最后两句,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有震惊,有欣赏,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
不安。
这首诗,他从家学清客的口中听到时,第一反应,是震怒!
好个孽障!
竟敢写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什么叫“换旧都”?
什么叫“旧时奴”?
他这是想造反吗?
𝟸𝟔𝟸🅧𝒮 .𝐶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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