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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钱槐的身影微微一震,随即重重地叩首,声音里带着一丝被主子这份“仁慈”所震撼的颤音:“奴才……遵命!”
当晚,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趁着夜色,从南城的破落巷子中驶出,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出城的官道。
车上,是那老郎中和他那惊魂未定的家人。
他们怀揣着一笔足以让他们下半生衣食无忧的银票,对于未来,既迷茫,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在怎样一盘惊天动地的棋局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只知道,那位荣国府来的“善人”,是他们一家的再生父母。
就在这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的同时,一场真正的雷霆风暴,正在紫禁城的深处,疯狂肆虐。
天子的怒火,一旦被点燃,便足以焚尽一切。
锦衣卫,这头沉睡已久的皇家凶兽,在得到了主人最明确的指令后,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数百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如同一群从地狱中涌出的恶鬼,在指挥使的亲自率领下,冲进了平日里除了主子外无人敢高声言语的内侍监。
一时间,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那些往日里趾高气扬、作威作福的太监们,此刻早已没了半分威风。
他们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从温暖的被窝里,从奢华的房间中,一个个地拖拽出来。
求饶声、哭喊声、咒骂声,响彻了内侍监的每一个角落。
可锦衣卫的校尉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们的眼中,只有绝对的、冰冷的服从。
凡是账册上与夏守忠有过密切金钱往来的,抓!
凡是夏守忠的亲信、干儿子,抓!
凡是试图反抗、销毁证据的,抓!
短短一个时辰,内侍监上下,从副总管到管事太监,再到下面的小火者,足足被抓了三十多人!
整个后宫的宦官体系,几乎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清洗,给打残了一半!
而风暴的中心,夏守忠,早已被直接押送到了一个能让鬼神都为之战栗的地方――诏狱。
这里是天子亲军的专属监狱,阴暗、潮湿,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恶臭。
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每一件上面,都仿佛还残留着前一个“住客”的哀嚎。
夏守忠被粗暴地绑在了一个冰冷的十字刑架上。
他那身平日里光鲜亮丽的蟒袍,早已被扯得稀烂,露出了里面养尊处优、白白胖胖的皮肉。
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审问。
“夏守忠,说吧。”
指挥使的声音,如同两块铁片在摩擦,不带一丝感情,“你与国舅王子腾,是如何勾结的?这些年,你们联手,从内帑、从宫中采办里,究竟贪了多少银子?”
“冤枉!指挥使大人,咱家冤枉啊!”
夏守忠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凄厉,“咱家对圣上,对皇后娘娘,那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忠心?”
指挥使冷笑一声,“看来,夏总管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
他一挥手。
“给夏总管,上‘琵琶骨’!”
两名壮硕的校尉狞笑着上前,手中各持一把锋利的铁钩。
夏守忠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不……不要……”
他的求饶声,很快便被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所淹没!
酷刑之下,根本没有硬汉。
尤其是夏守忠这种养尊处优了几十年,早已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的阉人。
仅仅半个时辰,他便彻底崩溃了。
他哭喊着,哀嚎着,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招了出来。
他承认了自己与王子腾勾结,利用内侍监采办的权力,为王子腾的商号大开方便之门,从中牟取暴利。
他承认了自己收受的巨额贿赂,大部分都流入了国舅府的银库。
而最致命的是,在锦衣卫的刻意引导和逼问下,他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攀咬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有……有好几笔大额的银子,不是……不是咱家要的,是……是东宫那边……用度紧张,太子爷……太子爷让咱家想的办法……”
这句话一出口,连审问的锦衣卫指挥使,眼中都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知道,这条线,已经牵到了足以让朝野震动的大人物身上!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份滚烫的供词,连夜呈送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冷如冰窖。
天子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份供词,许久,一言不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怒火与失望。
“传太子。”
冰冷的三个字,从天子口中吐出,殿外的太监连滚带爬地去了。
很快,太子便在内监的引导下,匆匆赶来。他见父皇深夜召见,心中已是惴惴不安,一踏入御书房,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更是双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
“儿臣……参见父皇。”
天子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将那份供词,轻轻地,从御案上推了下去。
薄薄的几页纸,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太子的面前。
“你自己看。”
太子的心猛地一沉,他颤抖着手,捡起供词。只看了几眼,他的脸色便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背后的衣衫。
“父皇……父皇明鉴!儿臣……儿臣是被冤枉的!是夏守忠那个狗奴才,他血口喷人!儿臣从未让他做过这等事啊!”太子惊恐地叩首,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冤枉?”天子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的意思是,锦衣卫的诏狱,是吃素的?朕的亲军,会拿一份屈打成招的假供词来糊弄朕?”
“儿臣不敢!儿臣绝无此意!”太子魂飞魄散。
天子站起身,缓缓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失望:“朕让你监国,是让你学习如何做一个君主,如何权衡朝局,如何为国为民!可你都做了什么?纵容母族贪赃枉法,将手伸进内帑,与阉人勾结!你就是这么当太子的?”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一时糊涂,被舅家蒙蔽,求父皇开恩啊!”太子痛哭流涕,他知道,任何辩解在铁证面前都是苍白的。
“现在知道错了?”天子冷笑一声,“王子腾是你的亲舅舅,皇后是你的亲生母后。他们出了事,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如何分担,而是如何撇清?”
这句诛心之言,让太子如遭雷击,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
天子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太子的心上:“朕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朕要看到你的态度。是想保住你太子的位子,还是想陪着你的好舅舅,一起去诏狱里作伴,你自己选。”
² 6 ² 🅧 𝒮 . 𝒸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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