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走了。
他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未带起一片云彩。
可他留下的那张薄薄的银票,和他那句用北静王本名开户的话,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恒源记”的大堂内,掀起了经久不息的滔天巨浪!
死一般的寂静,在持续了足足数十息之后,终于被一阵倒吸凉气的“嘶嘶”声所打破。
紧接着,整个大堂,彻底沸腾了!
“天哪!北静王!是北静王爷!”
“十万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家‘恒源记’,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让北静王爷亲自存银!”
“还用问吗?这后台,怕是通到天上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那些先前还带着几分观望和审视的商贾,此刻眼中只剩下最赤裸的、最狂热的贪婪与敬畏。
他们疯了一般地涌向柜台,争先恐后地要开户存钱,仿佛只要把自己的银子和北静王爷的银子存在一处,便能沾染上那份泼天的富贵与权势。
倪二和他手下的伙计们,瞬间便被汹涌的人潮所淹没,忙得是焦头烂额,却又是喜上眉梢。
二楼,雅间内。
王熙凤那双总是精光四射的丹凤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楼下那混乱而火爆的场面,可她的后背,却感到一阵阵的发凉。
她比楼下那些只看到钱的蠢货,看得更深。
北静王这一手,看似是捧场,实则是……绑架!
他用这十万两白银,将“恒源记”,将贾环,也包括自己和薛家,全都绑上了他那辆不知要驶向何方的战车!
从今往后,这家银号,便被打上了最深刻的“北静王党”的烙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贾环,想要从他脸上,寻到一丝惊慌或不安。
可她失望了。
贾环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俯瞰着楼下的一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簇亮得惊人的、名为“战意”的火焰!
王熙凤心中一凛。
他期待着,与北静王水溶这等站在权力之巅的人物,进行一场真正的较量!
疯子!
她心中,再一次浮现出这个词。
贾环没有理会身旁心绪万千的王熙凤,他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对着楼梯口候着的钱槐,淡淡地吩咐道:“去告诉倪二,稳住阵脚,照常营业。今日之事,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是,三爷!”
钱槐重重应下,转身匆匆下楼。
“凤姐姐,宝姐姐。”
贾环又转向王熙凤和薛宝钗,“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这里,便交给倪二他们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从未发生过。
可王熙凤和薛宝钗都听得出来,他那平静的语气之下,压抑着何等汹涌的暗流。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王熙凤和薛宝钗都识趣地没有开口,她们知道,此刻的贾环,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思考这场突如其来的棋局。
贾环闭着眼,靠在柔软的引枕上,脑中却在飞速地运转。
北静王,水溶。
这个在原著中,身份超然,看似闲云野鹤,实则在政治上极其敏锐的异性王。
他为何要这么做?
仅仅是因为自己帮他解决了《长生殿》的麻烦?
或是因为自己在江南案中,替他除掉了政敌?
不,绝不止于此。
这些,都只是他出手的“因”,却不是他出手的“果”。
他这一手,看似是示好,实则,是一场最直接的试探。
他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是会因此沾沾自喜,得意忘形?
还是会因此惶恐不安,退避三舍?
更重要的,他在用这种方式,逼自己,去见他。
一张用十万两白银书写的,霸道无比的请柬。
自己,能不去吗?
不能!
若是不去,便是心虚,是怯懦,更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他能捧起你,自然也就能,将你轻易地踩进泥里。
所以,这一趟,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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