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贾母那如释重负的笑容,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了这满堂的压抑与阴霾。
可这缕阳光,却并未能立刻驱散所有人心中,那因贾环那番惊世骇俗的构想而带来的巨大震撼。
他们依旧沉浸在那足以颠覆三观的商业蓝图之中,无法自拔。
将祖宗的园林,拿去做生意?
将盈利,尽数送入宫中,作为贵妃的私房钱?
这……
这每一个念头,都像是一道惊雷,在他们那早已被传统礼教禁锢了百年的脑海中,疯狂地劈砍着,冲击着他们所有的认知!
贾政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看看那张画着“皇家别院”的图纸,又看看那个神情平静得可怕的庶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知道,贾环说的,是对的。
可他又觉得,这……
这似乎,又是不对的。
就在这所有人都陷入了犹豫与挣扎,在“体面”与“利益”之间摇摆不定的关键时刻。
一个清脆、泼辣,却又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决绝的声音,猛地,打破了这满堂的死寂!
“我赞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熙凤竟是第一个从那巨大的震撼之中挣脱了出来!
她猛地站起身,那双总是精光四射的丹凤眼,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火烹油般的炽热光芒!
她没有去看贾母,也没有去理会贾政,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张巨大的图纸之前!
她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指着那张图纸,又指了指旁边那份被贾环彻底否定的、预计耗银三百万两的旧方案,用一种近乎于咆哮的、带着几分后怕与庆幸的声音,高声说道:“老祖宗!老爷!”
“你们可知,若是真按着那份旧图纸修,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不等众人回答,便自问自答,那声音又快又急,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将她这些日子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压力与恐惧,尽数倾泻而出!
“三百万两!我倒要问问,这银子,从哪儿来?是天上掉下来,还是地里长出来?”
“到时候,还不是要我,和琏二爷,去外面想办法?怎么想办法?无非就是变卖祖产,抵押田庄,再去向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银号,借高利贷!”
“借来的银子,修了这么个只能看,不能用的空架子!等娘娘省亲过后,这园子,每日的维护、修缮、打扫,又要花多少钱?那些多出来的几百号下人,又要多少嚼用?这,又是一个无底洞!”
“我敢把话撂在这里!”
王熙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歇斯底里的决绝,“不出三年!不!最多两年!我们贾家,就要被这个华而不实的空壳子,活活拖死!到时候,我们所有人,怕是都要被那些讨债的,从这国公府里,给活活赶出去!”
一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字字泣血!
她将一个管家奶奶,在面对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那种最真实,也最绝望的处境,血淋淋地剖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贾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贾琏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债主追得满街跑的凄惨下场。
而王熙凤,在彻底地将旧方案的“死路”点明之后,更是猛地一转身,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狂热的眼神,看着贾环那张全新的图纸!
“可三弟这个法子,就完全不同了!”
她的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炽热的精光,那是一种商人看到了金山,饿狼看到了肥羊时最原始的渴望!
“这哪里是在修园子?这分明是在给我们贾家,造一座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聚宝盆啊!”
“门票、餐饮、演出、租赁、会员……我的天爷!这每一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是我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财路!”
“最重要的是!”
她激动地一拍桌子,“这些银子,最后还都以‘孝敬’的名义,送进了宫里!这……这简直是……简直是名利双收,一本万利啊!”
“老祖宗!老爷!”
她转过身,对着贾母和贾政,重重地福了一福,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媳妇今日,便把这管家奶奶的身份,都押在这里!”
“此事,可行!大大的可行!若是不这么办,我贾家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王熙凤这番话,如同一剂最猛的强心针,狠狠地注入了贾母与贾政那颗本已摇摆不定的心中!
她的话,没有贾环那般高屋建瓴,没有那些家国大义。
她说的,全都是最实际,最赤裸,也最致命的……柴米油盐,银子账本!
这,恰恰是贾政和贾母,最容易听懂,也最能感同身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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