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水溶见他答应得如此“欣然”,脸上的笑容,愈发满意。
他知道,自己这枚最重要的棋子,已经,落下了。
当水溶,心满意足地带着那份“乾坤钱庄”的口头协议,离开德馨楼时。
贾环,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他那雍容华贵的背影,消失在园林的尽头。
那张总是平静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凝重。
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攀上高枝的喜悦,反而,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履薄冰的巨大压力!
忠顺王,北静王……
自己,终究还是,被这两头当世最顶级的猛虎,给同时盯上了。
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贾府这等没有秘密的地方,迅速地传了开来。
北静王爷,亲自登门,与环三爷,在德馨楼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临走时,王爷还亲自邀请三爷,三日后,赴王府寿宴!
这消息,在府里,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赵姨娘听了,更是喜不自胜,只觉得自己的儿子,简直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连王爷,都要上赶着巴结!
可这消息,传到另一个人的耳中时,却如同一道,催命的符咒。
夜,深了。
贾环的书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处理公务。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手中把玩着那枚冰冷的、刻着“忠”字的王府令牌,脑中飞速地推演着三日后,那场鸿门宴的种种可能。
就在他,心神沉浸,物我两忘之际。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谁?”
贾环的眉头,猛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个时辰,钱槐早已歇下,绝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
门外,没有回应。
只有,那敲门声,又响了一下。
笃,笃。
轻微,却又,固执。
贾环的心中,警铃大作。
他缓缓地将手,伸向了桌案下,那个藏着一柄锋利匕首的暗格。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后。
“谁在外面?”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门外,终于,传来了一个同样压抑着,却又无比熟悉的、清冷如玉的声音。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焦灼与……决绝。
“是我。”
“林黛玉。”
贾环的心,猛地一震!
黛玉?
这个时辰,她怎么会来?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拉开了门栓。
门外,一道纤弱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正是林黛玉。
她的身旁,只跟着一个神情紧张的紫鹃。
她今日,穿了一身最素净的白衣,未施粉黛,也未戴任何首饰。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病态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容颜,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竟是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苍白与……
肃杀!
她那双总是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再无半分平日里的忧郁与诗情。
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凝重!
“环兄弟,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她没有半分客套,开门见山,声音清冷而坚定。
贾环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
他连忙将二人引入屋内,并亲自将房门从里面死死地反锁上。
“林姐姐,究竟,发生了何事?”
贾环沉声问道。
林黛玉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只是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摇曳的烛火,也映着他那张写满了凝重的脸。
她一字一顿地,缓缓问道:“我听说,三日后你要去赴北静王的寿宴?”
“是。”
贾环点了点头,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推了它。”
林黛玉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为什么?”
贾环大惊!
他知道,黛玉绝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她如此决绝,必有天大的缘由!
林黛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固执的线。
她看着贾环,那双总是柔弱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悲壮的决绝!
她缓缓地,从自己那最贴身的、藏在袖中的暗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早已泛黄,边角都已磨损的……绝笔信。
信封之上,那熟悉的、属于她父亲林如海的、刚劲有力的笔迹,让贾环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家父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林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颤抖,与最深沉的悲痛。
那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可那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血写成,带着一股子来自地狱深渊的、最冰冷的警告!
贾环的目光,落在那段文字之上。
只一眼,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水溶此人,心深似海,可暂用,不可信,更不可……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