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那赤红的双目，看到了九天之上，那艘如同神明宫殿般的“嫣然号”飞舟。
他仿佛能感受到，一道冰冷的，漠然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正从那飞舟之上投下，安静地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在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群小丑，表演着滑稽的戏码。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杀意。
在这一道无形的视线之下，瞬间，土崩瓦解。
紫阳宫主那因为愤怒而挺直的脊梁，一点一点地，垮了下去。
他松开了几乎要捏碎锹柄的手，那张因为充血而显得狰狞的脸，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与麻木。
他认命了。
他迈开了，比灌了铅还要沉重的双腿。
一步。
一步。
走向那片躺着三百具残破尸体的地方。
他走到了，曾经的王无忌长老，那滩已经分不清形状的烂肉前。
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直冲他的鼻腔。
他看到了王无忌那圆睁的双目，那里面残留的，是无尽的恐惧，痛苦，与羞辱。
紫阳宫主的身体，又是一颤。
他仿佛，在王无忌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不再犹豫。
他沉默地，举起了手中的铁锹。
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刨了下去！
噗嗤！
铁锹的尖端，深深地刺入了万法门那坚硬的，浸染了无数先辈鲜血的土地！
这一声，仿佛不是刨在了地上。
而是刨在了紫阳剑宫万年的荣耀之上！
刨在了他自己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心脏之上！
一下。
又一下。
他沉默地，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将一块块混杂着草根与石砾的泥土，从坑里，刨了出来。
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涩，慢慢变得熟练。
他那身华贵的紫金道袍，很快，就沾满了泥土与汗水。
他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因为劳作，而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像一个真正的，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凡人掘墓工。
有了他的带头。
剩下的三十二位宗主，也终于放弃了最后的一丝抵抗。
他们一个个，扛着自己的铁锹，走到了自己宗门长老的尸体旁。
然后，沉默地，开始了挖掘。
噗嗤！
噗嗤！
噗嗤！
一时间，整个万法门旧址，只剩下了铁锹入土的声音，和那千万看客，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戏谑的指指点点。
“快看！焚天谷谷主！他那身火浣衣都快被汗湿透了！他不是玩火的吗？怎么连这点热都受不了了？”
“你懂什么！那是心火！是羞辱的火！哈哈哈哈！”
“还有西漠佛国那位佛主！他那把黄金工兵铲也太秀了吧！刨了半天，就刨出个碗大的坑！笑死我了！”
“这哪里是神罚！这分明是一场，史上最荒诞，也最顶级的，现场直播真人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