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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后,一片寂静将监舍埋没,程阎这样年过半百的长者已学会超然心境,被年轻气盛的陆砚雪指名道姓吐槽了一宿,骂着骂着困意便卷土重来,阖上双眼美美睡去。
无人理会,陆砚雪便又将话搭子转向彭庭献,他每个问题都带着语气天真的好奇,问他年龄几许、为何入狱、名下资产到底有没有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彭庭献人前挂起的素质不是一般的好,自始至终,他保持微笑,对无关紧要的问题大方应答,而当被问到类似“你的家族”之类略感越界的隐私问题时,他便笑起来反问陆砚雪:“你呢?你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陆砚雪雀跃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凝滞,他嗫嚅了下,却能感觉到彭庭献目光真诚亲切,好似发自内心般关心他背后一看就普通平凡的家庭。
“我……”陆砚雪不自觉咬住下唇:“只有自己了。”
“嗯?”
这话的含义有两种,彭庭献选择了较为温和的答案:“从小自己长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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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雪摇摇头,用更微弱的音量回答他:“一年前,我的家人们都去世了。”
夜色笼罩的监舍内,唯有墙角监控泛着黯黯红光,他左侧的半张脸隐没在光线里,另一边流露出明显的悲伤表情,过了会,低下头,眉心似是因什么而搐动,将展露低沉的这一面也转进了黑暗里。
彭庭献捕捉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哽咽,但他已无法看清陆砚雪的脸,无从求证,更无心深究。
商人看尽世态炎凉的冷漠感裹挟全身,他感到一丝困倦,趁着陆砚雪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拨的这一刻,适时地闭上嘴,平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逼仄黑暗的四人间里,只余偶尔啜泣声,而这样的声音在同时同刻的其他监舍里也曾回荡过无数次,床铺上的犯人代代更迭,愿意耐心聆听他们哭泣声的,唯有黑夜中沉默的那面墙。
新的一天,又是五点半。
起床警铃如雷贯耳,315监舍内却只有陆砚雪一人按时起床,向来被特殊对待的程阎赖床赖得心安理得,而当巡逻狱警站在门外暴力催促时,疲惫的彭庭献刚昏昏沉沉一睁眼,就听见何骏的声音出现在外面。
“今天跑操名单,给他划了。”他吩咐道。
巡逻狱警连连应声,捧着点名本转身离开,陆砚雪一脸老实巴交地懵,不知为何除自己以外的两个舍友都得到了优待,昨天程阎没有跑操,而他也被禁足监舍留观,并不清楚昨日的腥风血雨。
何骏口唇一周遍布潦草胡茬,昨晚方头被紧急送医,他们四个监区长官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通宵加班一宿,此刻印堂像被抽干精魂一样乌青。
他木着脸掏出钥匙开门,冲陆砚雪勾了下手,打发他赶紧出去集合跑操,陆砚雪也没胆子申诉不公,孤伶伶一个人从监舍走了出去。
彭庭献是这时候从床上起来的,他身上的红疹已经消退大半,只是关节和肌肉还有一些酸痛,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扬起笑脸向何骏问候:“早,何警官。”
何骏脸色臭得十分刺眼,闷闷嗯了声:“感觉怎么样。”
“好很多了,”彭庭献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很是关切地蹙起眉毛:“您昨晚去哪了呢,怎么看起来这么辛苦。”
一听这话,何骏反倒阴霾更盛,没好气地骂了句:“少打听,跟你没关系的事儿以后别问。”
“好的,何警官。”
彭庭献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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