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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债。”夜色褪去,天光如刀,劈开云层,照在太和殿残破的飞檐上。
谢梦菜站在废墟中央,素衣如雪,未施脂粉,也未戴冠冕。
她身后是百官列立,鸦雀无声。
前方三尺高台,供着一方灵位——“大靖元熙皇帝之位”。
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在风中不散,像一条盘旋不去的龙。
她缓步上前,双手捧起那件明黄龙袍。
金线织就的五爪蟠龙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龙目以黑曜石嵌成,幽深如渊。
她指尖轻轻拂过,触到那一针一线里藏了十七年的尘与血。
老者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
“我不是你父亲,但你比亲女儿更像我的骨血。”
不是相认,不是传位,是还债。
一个帝王,用十七年沉默换来的忏悔;一个父亲,用一件龙袍代替所有未能出口的疼惜。
谢梦菜没有哭。
眼泪早在十三岁那年,就被谢家主母一盆冷水浇熄了。
可此刻,她的心口却像被什么狠狠凿开,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不是为了血缘,而是为了那个被铁链锁在黑鸦山十七载的老人,为了他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江山交你,我安心。”
她将龙袍缓缓铺展于灵前,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谁的梦。
焚香三拜,脊背笔直,不卑不亢。
“您托我守江山,我做到了。”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钉进每一个人耳中。
“如今物归原主,监国之责,至此而终。”
话落,香灰落地,风卷残烟。
百官俯首,无人敢言。
李长风低头垂手,眼角微颤;裴砚之闭目合掌,似在默诵古礼;柳五郎立于阶下,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背影,像一柄藏于鞘中的刀,只待她一声令下。
可她只是转身。
素衣翻飞,步履从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扛起了更沉的命途。
就在她即将踏出殿门之际——
“报——!”
一声嘶吼划破寂静,马蹄声如雷炸响,由远及近,直冲宫门!
一名斥候滚鞍落马,铠甲染血,双膝跪地,声音嘶哑如裂帛:“北境八百里加急!雁门关……破了!”
全场骤然死寂。
谢梦菜脚步一顿。
风从殿外灌入,掀起她鬓边一缕碎发,露出那双清冷如霜的眼。
她缓缓回眸,望向灵前那件尚未收起的龙袍。
阳光正好落在龙目之上,黑曜石忽然闪过一道暗芒,宛如活物睁眼。
她站在光影交界处,半面明亮,半面沉暗。
程临序不知何时已立于殿外石阶之上,玄甲未卸,腰间长刀轻鸣。
他望着她,目光灼灼,如边关烽火燃尽长夜。
两人未语,却似已千言万语。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句呢喃,却又重得压住全场喘息:
“它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风卷帘幕,猎猎作响。
那件龙袍在香案上微微颤动,金线龙鳞仿佛随呼吸起伏,似要腾空而起,重临九霄。
而此时,宫门外,第二骑斥候已至。
尘土飞扬,旗帜残破,马上人高举火漆密信,声如悲鸣:“再报——敌军势如破竹,三日内连下两哨!丞相残党勾结北狄,已通书约降!”
人群骚动,有老臣踉跄出列,颤声疾呼:“此乃天谴!女主摄政,逆伦乱纲,致外患内忧齐发!”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骤然出鞘!
程临序一步踏前,长刀插地,声震殿宇:“再言‘女主乱政’者——斩!”
刀风凛冽,众臣噤若寒蝉。
谢梦菜依旧静立,目光却已投向北方。
那里,风雪未歇,战火将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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