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的身影开始淡化,如同晨雾遇阳。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替我们看看未来吧……看看人类,能不能学会好好说再见。”
话音落下,花海剧烈震颤,七座石碑同时爆发出耀眼光芒,汇聚成一道螺旋光柱直冲天际。苏砚感到身体被某种力量拉扯,意识迅速抽离。
当他再次睁眼,已站在昆仑山巅。
夜风依旧凛冽,云层早已散尽,星空璀璨如洗。脚下大地的光纹已然隐去,草木恢复常态,唯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
他低头,掌心空无一物。但胸口却多了一份重量??那颗种子,已悄然融入他的心脏,与血脉共生。
远处,人群陆续起身,彼此相视而笑,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有人轻声哼起一支古老的歌谣,很快便有人加入,歌声渐起,飘荡在山野之间。
苏砚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停下脚步。
天空中,一颗原本静止的星辰,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流星,也不是变星的规律脉动。那是一种……回应。
他怔住,随即嘴角微扬。
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新的共忆之路,已经开始。
……
数月后,地球轨道上的忆雨云层发生异变。原本随机飘散的光粒,开始自发排列成特定图案??有时是婴儿的脸庞,有时是战舰解体的瞬间,更多时候,是一朵未完全成型的莲影。
科学家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只得将其归类为“集体潜意识投射效应”。而在民间,越来越多的人报告称,在深夜独处时,耳边会响起极轻微的呢喃,听不清内容,却让人莫名心安。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陆续出现“记忆复苏者”??一些本应早已遗忘童年创伤的成年人,突然清晰回忆起被压抑的往事。但他们并未陷入崩溃,反而普遍表现出更强的情绪韧性与共情能力。
心理学界称之为“创伤净化现象”。
而在南太平洋一处无人岛礁上,一支地质勘探队发现海底岩层中埋藏着大量未知矿物。经分析,其成分与“归途号”残骸中的忆子物质高度相似,且具备自我增殖特性。更诡异的是,每当有人靠近样本,仪器总会录到一段重复音频??那是苏砚母亲生前录制的最后一段童谣。
消息封锁不及,网络上迅速流传起一个说法:“共忆之心正在重生。”
某些激进组织试图挖掘并控制这些矿脉,宣称要制造“全民记忆同步系统”,实现所谓“情感乌托邦”。但每一次开采行动都会遭遇离奇事故:设备失灵、人员失忆、通讯中断……仿佛大自然本身在拒绝这种掠夺。
半年后,联合国召开紧急会议,通过《共忆遗产保护公约》,宣布全球范围内禁止任何形式的忆子技术军事化及商业化应用,并设立“昆仑守望计划”,由退役忆使与生态学家共同监管相关遗址。
苏砚没有参与任何官方事务。他离开了公众视野,行踪成谜。
有人说他在西域荒漠中建了一座孤庙,供奉七盏长明灯;也有人说他潜入深海,在沉没的“归途号”主舱内静修;还有人声称,在每年春分之夜的忆雨降临时,能看到一个身影立于昆仑之巅,仰望苍穹,久久不动。
但真实情况是??
他在一座偏远山村住了下来。
村子依山傍水,没有网络,不通高铁,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村民们种茶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租下村尾一间老屋,门前种了几株桃树,屋后搭了个小灶台。
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许安。
白天帮人采茶、修篱笆、教孩子写字;晚上则坐在院中,仰望星空,感受胸口那颗种子的律动。有时它平静如常,有时却剧烈跳动,像是感应到了远方某个人的深切思念。
他不再追寻真相,也不再背负使命。他只是活着,认真地活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跑来找他。
她约莫七八岁,扎着歪辫子,手里攥着一片枯黄的叶子。
“许爷爷!”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家的茶树死了!我奶奶说,它是想妈妈了!你能救救它吗?”
苏砚愣了一下。
他蹲下身,接过那片叶子。指尖触及的刹那,胸口猛然一热。
他闭上眼,轻轻将叶子贴在心口。
一秒,两秒……
忽然,叶脉中泛起一丝微弱的绿意,如同冬眠的溪流重新开始流动。
小女孩瞪大眼睛:“它……它活了?”
苏砚睁开眼,笑了:“不是我救了它。是你的话,让它不想再睡了。”
当晚,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共忆之心不在天上,也不在机器里。它在一句童言,一次牵手,一场无需回答的倾诉中。它在每一个愿意相信‘记得’有意义的人心里。”
合上本子时,窗外春风拂过,桃花纷纷扬扬落下。
其中一片,恰好停在他的肩头。
而在遥远的宇宙深处,那艘由沉默构成的“归途号”,正静静驶过一片新生星云。船体无形,却牵引着万千光点追随其后。那些光,是尚未说完的抱歉,是迟到了几十年的我爱你,是跨越生死的一句??
“我一直在等你。”
时间尽头,莲开一朵。
根扎遗忘,花开记忆。
风,依旧记得如何哭泣。
而这一次,它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