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福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自己鬓角的汗珠,它们正沿着下颌滑落,滴落在手中的竹筒上,晕开了一圈淡淡的清色残痕。而就在他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铁器刮擦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丁阿牛的拇指正在反复地刮蹭着刀柄,每一次刮擦都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而他手中的竹丝也在这不断的刮擦中簌簌而落,在地面上拼凑出了一幅扭曲的丝条图腾,看上去有些诡异。
“福寨……”这两个字仿佛是从丁阿牛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带着无尽的愤恨和不甘。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
丁阿牛突然像发了狂似的,猛地一把抓过面前的酒坛,仰头便往喉咙里灌。酒液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顺着他那虬结的肌肉流淌。然而,当酒液流到他脖子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时,却诡异地分成了两股,仿佛那刀疤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旁的戚福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异样的味道,那是白茅根的清苦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的鼻翼微微翕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几只鸟儿正在争夺着食物,那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风雪的寂静。丁阿牛像是被这声音惊醒了一般,猛然抬起头来,他那沾满酒渍的髯须间,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戚福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一根淬了毒的银针狠狠地扎进了神经。他右手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紧紧握住手中的短刃,手背的青筋像蚯蚓一样蜿蜒盘踞,一直延伸到袖子里。那竹制的杯盏,也在他掌心血气的蒸腾下,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声,似乎随时都会裂开。
丁阿牛的脖颈上,那道横贯的刀疤微微后仰,粗布领口下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两下。他的喉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让他有些呼吸困难。那是一个惊雷般的消息,此刻正混着热水一起,卡在他的食管里,烫得他的五脏六腑都蜷缩了起来。
当戚福听到丁阿牛口中提到福寨时,他的思绪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拽住一般,瞬间停滞了下来。因为戚福从未向丁阿牛透露过自己就是福寨的寨主,而此刻丁阿牛竟然打听到了有关福寨的消息,这让戚福如何能不重视呢?
丁阿牛原本捏着豁口陶碗的手指,突然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也凝固了。他那浑浊的眼珠,此刻正映照着檐角蛛网晃动的银丝,那银丝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也在诉说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