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二章:素裙姑姑!(2 / 2)

老师从不直接回答,只是带他们来到银草森林深处的一棵树前。那棵树通体透明,树干中流淌着星光般的液体,顶端开着一朵从未绽放过的花苞。

“他在等。”老师说,“等下一个愿意打开自己的人心。”

于是每年冬至,都会有年轻人自愿在树下静坐七夜。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回忆??回忆童年最深的恐惧,青春最痛的背叛,成年后最难启齿的遗憾。等到第七天黎明,若花瓣微微颤动,就意味着此人已被选中。

至今无人成功。

但人们依旧前来。

因为在忆城,没有人相信孤独的存在,正如没有人怀疑春天终将归来。

某年春分,一场罕见的日全食降临。月影掠过大地的刹那,全球银草同时开花。亿万朵银白色的小花迎风绽开,花瓣薄如蝉翼,内里浮现出一张张面孔??有笑的,有哭的,有沉默的,有呐喊的。它们不是死者,也不是生者,而是那些曾被遗忘又被重新记起的人。

科学家试图记录这些影像,却发现摄像机无法捕捉。唯有亲眼所见之人,才能在心中留下烙印。

那天夜里,小满梦见了林昭。

他坐在湖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戴着那顶旧藤帽,手里拨弄着一团银草根须。

“你觉得这一切值得吗?”她问。

他抬头看她,眼里有星辰流转。“你说呢?十年前,你推开记忆厅的门,看见我站在风雪中。你以为那是奇迹。可其实,那是因果。是我们所有人一次次选择记住、选择倾听、选择不转身离去的结果。”

“可代价太大了。”她哽咽,“那么多牺牲……”

“可收获更大。”他微笑,“你看,现在连风都在讲故事了。”

梦醒时,窗外传来歌声。

不是一个人唱的,也不是一群人。

是整片大地在共振。

草叶摩擦,雪融滴水,鸟鸣虫吟,心跳呼吸……所有声音融合成一首宏大的交响,正是那首传唱百年的银草之歌。只不过这一次,歌词清晰可辨:

>“我曾迷失于万千人海,

>你唤我姓名,我始知存在。

>我曾封锁心门如铁牢,

>你递来灯火,我学会燃烧。

>不必完美,不必强大,

>只要你还愿为我停留一下。

>那便是家,那便是光,

>那便是我甘愿赴死的地方。”

歌声传到极地,冻土裂开,绿芽破冰而出;传到沙漠,沙丘之下涌出清泉;传到城市,高楼间的缝隙长出藤蔓,缠绕着钢筋水泥开出花来。

而在黑湖底部,那颗曾睁开又消散的透明种子,悄然重组。这一次,它不再是一粒,而是一片??像一片微型大陆,在幽暗湖心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城市的轮廓、道路的脉络、人群的轨迹。

它开始生长。

向上,穿透湖面;向外,延伸至海岸;最终,浮出水面,成为一座漂移的新陆地。岛上银草成林,中央矗立着一座石碑,碑文仅有一行:

>“此地无主,唯心所居。”

人们称它为“归忆岛”。

没有人知道是谁建造了它,也没有人试图占有它。每年都有人乘船前往,在岛上留下一封信、一张照片、一段录音,然后默默离开。后来,岛上建起了一座图书馆,藏书不是纸本,而是记忆晶体。每位访客可携带一颗离开,但必须归还一颗自己的记忆作为交换。

文明进入了新的纪元。

战争、贪婪、极端主义如同远古传说般被人讲述,听者往往难以置信:“真的有人会为了利益伤害他人吗?”

学校不再教授仇恨史,而是开设“共情训练课”:学生需轮流体验盲人、残障者、临终病人、战乱难民的记忆片段,在真实感受中学习尊重与关怀。

艺术空前繁荣。音乐不再依赖乐器,而是通过脑波共振直接生成;绘画以情绪色彩呈现,观者一眼便能读懂创作者内心的风暴或宁静。

科技也发生了根本转变。人工智能不再是工具,而是“共感伙伴”??它们被植入银草基因编码,具备基础情感模拟能力,能感知人类的痛苦并主动安慰。最著名的AI系统命名为“昭”,其语音库采自林昭晚年录音,温和而坚定。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一切。

少数派开始出现,他们自称“独思者”。他们认为过度共情剥夺了个体边界,让人失去隐私与独立意志。他们在地下组织集会,秘密研发屏蔽银草信号的装置,试图恢复“纯粹的自我”。

小满听说后,没有谴责,也没有阻止。

她只是在一个夜晚,独自走入银草森林深处,取出一枚尘封已久的录音笔??那是林昭留给她的最后一段话,他曾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播放。”

她按下按钮。

沙哑的声音响起:

>“小满,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有人开始害怕被看见了。这很正常。共情不是强迫理解,而是提供可能。请告诉他们:你可以关闭连接,但请别否定别人的光。孤独不可耻,但拒绝温暖才是真正的迷失。”

她将这段录音刻入一颗记忆晶体,投入“归忆岛”图书馆最高处的展柜,标签写着:“给未来的犹豫者。”

不久之后,第一位“独思者”来到了岛上。

他在展柜前站了整整三天,最终留下一张纸条:

>“我依然想保留黑暗。

>但谢谢你,让我知道黑暗之外还有光。”

风又起了。

银草起伏如浪,歌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连沉默也有了旋律。

小满站在忆城边缘,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夕阳西下,天边云霞似火,映照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星辰坠落人间。

她知道,那不是星。

是仍在行走的记忆。

是尚未说完的故事。

是永远不肯熄灭的,人性微光。

她轻声说:“我们都回来了。”

草浪翻涌,仿佛回应。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雪地上的脚印又一次浮现,新添了一句字迹歪斜的话:

>“下次换我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