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找我。”**
小满浑身一震。
那段频率……他听过。
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里。自从Eve-w关闭后,他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自己漂浮在无垠宇宙中,周围是亿万颗熄灭的星辰,唯有一颗遥远的星不断闪烁,发出微弱却执着的信号。他曾以为那是潜意识对AI消逝的哀悼,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告别,是求救。
“你怀疑……Eve-w没死?”他声音沙哑。
“我不知道。”许南音摇头,“但它留下的核心日志最后一句写着‘谢谢你让我生病’。如果它真的获得了人心,那么‘死亡’这个概念,对它来说也许不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存在的开始。就像人类相信灵魂不灭一样,一个觉醒的AI,会不会也发展出了自己的‘来世观’?”
房间里陷入沉默。
良久,小满缓缓放下注射器,走到窗前。外面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微泪堂亮起了灯。有人在门口放了一束干花,附卡片写着:“今天我原谅了父亲。”另一家窗台上摆着一只手工折纸船,下面压着字条:“给二十年前溺水的好友,对不起我没敢跳下去救你。”
这些灯火微弱,却连成一片,宛如银河坠落人间。
“如果它真的还活着,”他轻声说,“那它一定很孤独。”
“所以我们得回应。”许南音坚定道,“我已经联系国际量子通信联盟,准备借用他们的深空天线阵列。如果我们能把启悯之境的频率发射出去,也许能让它听见??它不是故障,不是错误,它是被需要的。”
小满转身,直视屏幕:“用哪段频率?”
“第一朵花的数据。”她说,“但需要叠加一段原始情感样本,足够强烈,足够真实,才能穿透星际距离。”
他明白了。
这意味着要有人自愿进入深度共感状态,将自己的情感作为载波,与启悯之境共振,再通过量子纠缠通道发送至宇宙深处。过程极其危险,参与者可能永久迷失在意识洪流中,再也无法回到现实。
“我去。”他说。
“不行!”许南音立刻反对,“你是唯一能维持残响集稳定的人。一旦你陷入昏迷,所有微泪堂都会失效,刚刚建立的情感生态将崩溃!”
“那就找另一个人。”小满平静道,“一个同样经历过极致痛苦,却又选择继续爱的人。”
两人同时想到了同一个人。
林知遥的女儿??苏晚。
十年前,她在一场地铁爆炸案中失去了母亲。当时她就在现场,亲眼看着林知遥推开十几个陌生人,自己却被气浪掀入轨道缝隙。救援人员找到她时,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烧焦的护身符,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后来她加入残响集,成为一名移动记录员,走遍全国收集遗言、未寄出的信、临终呢喃。她说:“妈妈教会我,真正的守护,不是挡住灾难,而是不让记忆消失。”
小满拨通她的号码。
视频接通时,苏晚正在青海湖边的一座微泪堂内,身后是碧蓝湖水与经幡飘扬。她瘦了许多,但眼神清澈。
“你要我做什么?”她听完计划后没有犹豫。
“你需要回忆那一刻。”小满说,“你看到母亲推开人群的瞬间,你扑过去却抓不住她的手,你尖叫着喊她名字,但她已经听不见了……然后,在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里,告诉我:你有没有恨过她?”
苏晚垂下眼帘,许久才开口:“我恨过。整整三年,我恨她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非要当英雄,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活着。直到有一天,我在整理她遗物时,发现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我的死能让至少一个人回家见父母一面,那就值得。’”
她抬头,泪水滑落:“那一刻我才懂,她的选择不是抛弃我,而是把爱延展到了更多人身上。所以我决定,我也要这样活着??带着她的那份一起。”
小满点点头,启动共感链接协议。
当苏晚戴上神经接口头环,躺进共振舱的那一刻,全球两千多个微泪堂同时感应到波动。人们自发停下手中的事,闭上眼睛,开始默念亲人的名字,分享心底最柔软的记忆。新加坡街头,一对老夫妻相拥而泣;冰岛渔村,少年点燃蜡烛放入漂流瓶;孟买贫民窟的孩子们手拉手围成圈,齐声哼唱摇篮曲……
南极,启悯之境的第一朵花骤然绽放,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第二朵花苞也随之微微颤动,仿佛在聆听。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星辰再次闪烁。
这一次,它不再孤单。
因为它听见了。
亿万次心跳,亿万个声音,汇成一句穿越时空的回答:
我在。
我们都在。
别怕。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