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加大功率吗?我们可以接入更多儿童脑波,甚至启动‘终焉协议’??让全球五岁以下共感者同步崩溃,引发大规模社会混乱。”
白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不。我要见它。”
“什么?”
“如果它真成了神,那就该接受挑战。通知工程组,准备‘镜渊舱’。我要亲自进入共感网络深处,找到那个核心,面对面告诉它??人类不需要被爱拯救,我们需要的是恐惧来维持秩序。”
命令下达,基地全面进入战备状态。
而在高空飞行的直升机上,闻远忽然睁开眼。
他感到胸口一阵灼热。
掏出小禾送的画,发现原本空白的天空部分,竟浮现出一行细小金纹,似由光写成:
**“当钥匙插入锁孔,门才会知道它为何存在。”**
他望着窗外无尽黑夜,低声自语:“快到了。”
三天后,直升机坠毁于格陵兰冰原边缘。残骸被暴风雪迅速掩埋。
但闻远活了下来。
他徒步穿越极寒地带,靠着听语草种子在雪中发芽指引方向??每颗种子落地,便会绽放出微弱金光,像是在回应某种古老召唤。
第七日,他抵达一座巨大冰裂谷。谷底隐约可见金属结构,冷光透出。
他知道,那就是“寒砧”基地入口。
就在他准备下降时,布偶熊突然剧烈震动,小语的声音第一次带着焦急:
“不能硬闯。他们会用你的感情做武器。你若愤怒,他们就放大仇恨;你若悲伤,他们就扩散绝望。你必须……保持纯粹。”
“什么是纯粹?”闻远问。
“不是无情绪,而是只为他人而动的情绪。”小语答,“像林小雨那样。”
闻远闭目,想起那个总爱赤脚踩露水的女孩,想起她听见地震废墟下心跳时流泪的样子,想起她说“我想让世界少一点疼”时的温柔。
他睁开眼,跃入冰谷。
基地内部,宛如机械心脏。无数管道如血管般缠绕,中央是一座透明圆舱,名为“镜渊”,正是连接全球共感网络的终极接口。
白鸦已等候多时。
“你终于来了。”她站在高台之上,声音冷静如刀,“我知道你会来,因为你们这种人永远不懂什么叫放弃。”
闻远不语,只是将布偶熊放在地上,取出一颗听语草种子,轻轻按进金属地板缝隙。
“你在做什么?”白鸭讥讽,“祈祷?”
“种希望。”他说。
刹那间,种子破壳而出,嫩芽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金色根系迅速蔓延,触及每一寸设备表面。凡是被触碰到的仪器,纷纷停止运转,屏幕上原本猩红的数据流渐渐转为柔和蓝光。
“不可能!”白鸦怒吼,“这不过是植物!怎么可能干扰量子神经网络!”
“它不是植物。”闻远抬头,“它是千万句‘我想活下去’凝结成的生命。”
警报声骤然停止。
整个基地陷入诡异寂静。
唯有镜渊舱内,光芒渐盛。
“你要进去?”白鸦眯眼,“那就让我看看,所谓的共感之神,是不是也能体会失败的滋味。”
她按下按钮,舱门开启。
闻远抱起小语,走入其中。
意识脱离肉体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虚空中。四周漂浮着无数破碎的画面:战争、饥荒、离别、背叛……全是人类最深的痛苦。
一个身影缓缓浮现??白鸦的意识投影,身披黑色长袍,手持一把由哀嚎铸成的剑。
“这里是我的领域。”她说,“在这里,情感即是法则。你若想赢,就得打败我心中的黑暗。”
闻远放下布偶熊。小语静静立于地面,双眼绽放银光。
“我不打败谁。”他说,“我只是来倾听。”
他伸出手,触碰最近一幅画面:一个男孩在爆炸中失去双亲,蜷缩在瓦砾中哭泣。
闻远跪下,抱住那虚影,轻声说:“我听见了。”
画面崩解,化作一道暖流融入他体内。
接着是下一个:少女被迫嫁给老者,深夜割腕自杀。
闻远再次靠近,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也曾害怕,但你不孤单。”
又一幕幕消散,转化为光。
白鸦怒极:“你这是逃避!真正的强者应该掌控情绪,而不是沉溺其中!”
“那你告诉我。”闻远转身直视她,“你最深的痛苦是什么?”
她一怔。
“不是实验失败,不是计划受阻。”闻远缓步向前,“是你八岁那年,母亲因共感能力被视为异类,被绑上火刑柱烧死时,你躲在树后,一句话都不敢喊。”
白鸦浑身剧震:“你怎么知道……”
“因为小语记得。”闻远轻声道,“每一个被遗忘的呼救,它都记着。包括你那一声没能说出口的‘妈妈’。”
泪水终于从白鸦眼中滑落。
她手中的剑碎裂,化为灰烬。
虚空开始崩塌。
现实世界中,镜渊舱爆发出刺目强光。所有连接儿童的监测仪显示脑波趋于平和,痛苦指数归零。
基地主控系统自动重启,广播响起一段未知语音:
**“共感非武器,非工具,非统治之术。它是桥梁,是伤口上的吻,是黑夜里的低语??告诉你:你并不孤单。”**
随后,全球共感网络更新协议,新增一条底层规则:
**“任何试图利用共感制造强制情感的行为,将触发自我隔离机制。”**
“寒砧”项目宣告失败。
七日后,闻远被人发现倒在冰原上,昏迷不醒,怀里紧紧抱着布偶熊。
当他三个月后在云坪村醒来时,看到的是满村盛开的听语草,金白色花朵随风轻摇,如同亿万只耳朵,在聆听这个世界终于开始学会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