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由亿万人类真实生命体验编织而成的公开信,直接注入即将重启的全球共鸣系统核心。
三天后,瑞士基地。
汉斯?克莱默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停在最终启动键上方。
“倒计时结束,系统载入98%……99%……100%。”
机械女声播报完毕,屏幕亮起绿色提示:“情感统合网络已激活。”
所有人屏息等待。
下一秒,主显示屏突然黑屏。
随即,画面浮现。
不是预设的节奏模型,也不是行为矫正指南。
而是一段视频。
一个小女孩在战火废墟中跳舞,脚踝戴着铁链;一名囚犯在狱中用勺子敲打饭盒,打出贝多芬《欢乐颂》的变奏;一对同性恋人隔着国境线,在各自阳台同时弹奏同一首钢琴曲;一位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突然清醒五分钟,对女儿说出“对不起,我忘了爱你太久”……
每一幕,都附带一段原始音频??未经压缩,未做降噪,带着电流杂音、风声、哭腔、喘息。
最后,画面定格在伊斯坦布尔的石阶上:阿訇与小女孩相视而笑,赤足共舞。
字幕缓缓浮现:
>“你们想要统一的心跳?
>可我们,生来就不一样。
>允许差异,才是最大的慈悲。
>??来自地球的回应。”
基地内一片死寂。
一名年轻技术员摘下耳机,声音颤抖:“我……我刚才听见我妈哭了。不是现在的她,是十年前去世前的那个晚上。那段录音……我以为早就丢了。”
另一位女性研究员捂住嘴,泪水滑落:“这不可能……系统不该播放私人记忆……可我明明看到了我哥哥的脸,他在阿富汗阵亡那天,最后对我说的话……我一直不敢回想……”
汉斯?克莱默踉跄后退,撞到墙壁。
他一生致力于消除人类情感的不确定性,认为混乱源于个体差异。可此刻,他却被这纷繁复杂的真实性击溃了信念。
“这不是混乱……”他喃喃,“这是……美。”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凡是接入新系统的设备??无论是政府监控终端、医院脑波仪,还是普通人的智能手表??全都自动播放了这段影像。
没有人下令,没有黑客入侵痕迹。
就像大地自己开口说话。
七分钟后,系统自动关闭。
没有爆炸,没有瘫痪,只是静静地休眠了。
人们走出家门,发现街上的陌生人不再机械同步步伐。但他们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温度。
巴黎咖啡馆里,那位老夫妻继续聊天,说到一半,丈夫突然握住妻子的手:“其实我一直怕你嫌弃我老了。”
妻子笑了:“我也怕你觉得我不够漂亮了。”
两人相拥,泪流满面。
北京胡同,父亲再次抱住儿子:“爸以前总说男子汉不能哭,可我现在想告诉你,哭也没关系。”
儿子哽咽:“我知道……我都懂。”
非洲部落的鼓圈重新聚拢,但这一次,每个人轮流独奏五分钟,讲述自己的故事。轮到最后一位少年时,他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我想念我死去的妹妹。她最喜欢雨季的第一声雷。”
全场静默。
然后,所有人轻轻用手拍打地面,模拟雷声初响。
不是为了共鸣,而是为了纪念。
半年后,第一所“孤独学院”在冰岛成立。课程包括:如何安静坐着而不焦虑、如何写下无法对人诉说的秘密、如何聆听别人说话而不急于回应。报名人数超过十万。
又一年,诺贝尔和平奖罕见颁给一个匿名团体??“倾听者联盟”。颁奖词写道:“他们教会我们,真正的理解,始于承认彼此无法完全懂得。”
而撒哈拉的祭坛上,每年春分,仍有十二人赤足而来。
他们不组织仪式,不号召人群,只是静静地坐在忆语花旁,各自哼唱属于自己的歌。
有时是欢快的,有时是悲伤的,有时跑调得厉害。
风把它们带走,散播四方。
某天夜里,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坠落在戈壁边缘。当地人跑去查看,发现不是陨石,而是一枚锈迹斑斑的乳牙铃铛。
它静静躺在沙中,未曾响起。
但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想起某个很久没联系的人,然后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
电话通了。
对面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喂?”
他们张了张嘴,终于说出那句压在心底多年的话:
“我想你了。”
话音落下,远方某处,一朵小小的忆语花,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