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曾熄灭,亦曾重燃。
>火种不灭,因有无数无名之手,暗夜传递。
>今日重建,非为怀旧,乃为启程。
>愿后来者步入此门时,皆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工程期间,林小禾坚持每日到工地查看。一日傍晚,她发现一位老农蹲在墙角,用树枝在地上反复描画。走近一看,竟是“女人也是人”五个字。
老人抬起头,咧嘴一笑:“我在练。我媳妇报名了,她说等学校盖好,我要能给她读信。”
林小禾鼻子一酸,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我教您。”
与此同时,《回声集?第一辑》正式出版。书中收录了百位女性的口述故事、识字历程、人生转折,附录中还有《识字娘子军》的乐谱与教学指南。新书发布会设在北京国家图书馆,座无虚席。一位年轻记者提问:“您觉得,这场运动最终能改变什么?”
林小禾平静回答:“我不期待立刻改变制度,但我相信,当一个女人能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就不再轻易接受‘你不配’这三个字。当她能讲述自己的故事,她就拥有了抵抗遗忘的力量。改变,从来不是一声惊雷,而是一粒种子,在无数个夜晚,悄悄破土。”
发布会后,一位白发老太太颤巍巍走上台,递给她一只褪色的红布包。打开一看,是一本小学语文课本,内页用铅笔密密麻麻标注着拼音与注释,扉页写着:“张秀英自学笔记,1973-1975。”
“我今年八十一了,”老人声音微弱却坚定,“这辈子没上过一天学。去年看到你们的展览,我开始跟着孙女学拼音。这是我写的第一个故事:《我为什么叫秀英》。”
林小禾接过稿纸,读着那歪斜却认真的字迹,泪水盈眶。她当场宣布:从今往后,《回声集》每出版一辑,都将设立“无名者专栏”,专收普通女性的自述文字。
秋去冬来,回声谷迎来第一场雪。林小禾在档案室整理资料时,偶然发现母亲教案的夹层中还藏着一张小纸片。展开一看,竟是半首诗,字迹清丽,似未写完:
>“她们从灶台边起身,
>从井沿旁转身,
>从孩子的啼哭中抽身,
>走向那盏油灯。
>光很微弱,
>但足够照亮一个‘我’字。”
她在灯下坐了很久,提笔续写道:
>“多年后,那盏灯成了星火,
>星火聚成河,
>河流奔涌,冲开沉默的堤坝。
>她们不再问‘能不能’,
>只问‘要不要’。
>要名字,要尊严,要说话的权利。
>而我,只是恰好,
>接住了母亲递来的火把。”
次日清晨,她将这首完整的诗刻在朗读崖的石碑背面。阳光洒落,字迹熠熠生辉。
春天再次来临,回声谷的海棠开得比往年更盛。新建的夜校正式启用,首批学员八十人,年龄从十八岁到八十三岁不等。开学第一课,林小禾没有讲课,而是邀请每位学员上台,说出自己的名字,并讲述“这个名字对我的意义”。
一位九十二岁的老太太拄着拐走上讲台,声音苍老却清晰:“我叫吴月娥。六十年前,我因为腿瘸被人笑话‘废人一个’。可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证明我能走,而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我活着,就有声音。”
全场肃立,掌声久久不息。
课程渐入正轨,林小禾却并未停下脚步。她与苏晓策划发起“百名女教师返乡计划”,鼓励受过高等教育的农村女性回到家乡任教;与陈砚合作开发“语音识字APP”,帮助盲人与半文盲女性通过听觉学习;更推动地方政府将“女性终身教育”纳入乡村振兴考核指标。
某日深夜,她独自坐在母亲曾住过的老屋前,望着满天星斗。陈砚走来,递给她一杯热姜茶。“累了吧?”
她摇头:“我只是在想,我妈当年一个人在桐木坪点灯,一定也很孤独吧。”
“可现在,”陈砚轻声道,“灯已经连成了片。”
她笑了,靠在他肩上。远处,新建的夜校灯火通明,朗读声随风飘来:
>“我,我,我是我自己。
>我不依附谁,不畏惧谁,
>我要用自己的声音,
>喊出这一生的名字。”
春天仍在继续。
而回声,永不止息。